回家最早的萧肖用她不成熟的心消化着发生的一切,还好她早已学会了忍气吞声,逆来顺收。一周后,燥动不平的心终于平缓,抽出珍爱的随想本,写下成长。
2003年4月21日,天气,微阴有太阳。
唉,刚知道9班他们几个也感染了结核,已回家。这么小的概率,让自己碰上就罢了,怎么还覆盖其他?
要是那天出外写生结束,自己多穿件外套,要是自己能坚强一些,不因小小咳嗽流涕就到医院,要是自己当时随便领上点感冒药就回学校,不照镜子,兴许靠靠就好了,医生不也说初期多加营养,时间长了,也能好。也许那样就不会连累他们跟着去检查,也不会被赶回家。
萧肖啊,萧肖,你为什么做啥事都比别人慢半拍呢?什么时候你能坚强些?肺啊,肺,你也不争气,能吃能睡的,怎么就病了?你说冤枉。那拍片,你怎么一身癞蛤蟆疙瘩?老师说我素描粗浅不耐看,你不也是?不嫌愁人!
昨晚梦到上学来,二楼的大门厅一挂挂画架整齐,黄铃她们一幅幅翠艳的油画梧桐,甚惹人爱。而我的画却绿成一片,中间一颗肺形心,呼突,呼突,要跳出画纸,糟的透顶。孙老师竟极口夸赞,同学攒围都说好。正美滋滋的,凭空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这不是她画的,偷的!” “没有,我没有。”一叫惊醒,皆成梦影。
人活着到底要经历多少苦是头啊?老师说有本事考一流的大学,爬上金字塔顶,那里风光旖旎,前途顺风顺水。
望着激情澎湃的老师,我没问考不上咋办?其实我最想问像我这样学习成绩倒数,有什么前途?老师经常说“二中一流的教师,一流的设施,一流的氛围,你还学不好,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想学好,没有用心学。”唉,没有结果的努力,有谁承认?英语那么多的单词,那么多变形。物理一会小车,一会小球……好难好难。
记得,那次我问顾少芳“万一考不上,你怎么办?”她说“想那么远不累?”唉,现在我就累了,想想人生好像烤地瓜,烟熏火燎不说,还得时常摸捏滚打,烤熟了算到头。“顾少芳,你信命吗?”那是她唯一一次沉默。
早上,妈又做了葱油鸡蛋汤,回家没一周,我胖了二斤,烦的我“这么油腻我不吃!”“哪有?这是香油,不腻,你闻闻。” “反正我不吃,你瞅我这一身肉。”“哪有?咱姑娘白白软软的多喜相。这是咱自个鸡下的,好有营养。”没办法,喝了一碗。妈又填,我逃似的跑了。
是啊,我还有妈疼。而顾少芳是单亲,她还有个妹妹,爸总忙着挣钱养家,从没见过她家人去看她。一个月没有一点零果,真不知道她怎么熬的。
我现在才知道每一个内心坚强乐观人的背后都有惨痛经历奠基,经历让人成长。
前不久我那四个姑,三个舅也来看我,都说了好多吉祥话,带了好多稀罕吃货,看来一直不是我一个人在面对。能得到这么多关心,生病这事也不孬。
临来前,我抱着一大箱子书,没出息的泪流不止,顾少芳和宋元不知从那跑过来,劈手抢过箱子,默默送我出了大门口,“老小,我们等你。一切会好的,好好活着……”放心吧,爱我的人,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我不会放弃。加油,萧肖。
任谁摊上这无枉之灾,因为在乎,所以不忿,不忿能怎样?这群农民的孩子!
回家后的吴能,早上依然起的很早,不是学习,而是拉棚。回家当晚他爸就给下了任务:起大早,吃了饭拉棚,三棚正好一人一个,拉完棚回家学习,中午做饭,下午学习到4点放棚,傍晚回家吃了饭再学习。
习还是要学的,数学从头开始做课后题,学了三章,才想起没有答案,哎,也不知道对错。脱离了班级大环境,老师的讲解,同学的讨论,离开了教会我如何学习的学校,怎么学?烦心顿起,无聊的出去走走。
庄南头是一片田野,没有太多人。他熟悉这条回家的路,哪儿有堆废弃柴草垛,哪儿冻辙深,哪儿浅,哪家的狗老吠,以往放假骑车走来,熟悉的让人温暖。
现在,你去那儿?学校?头顶飘来那片黑云可是学校的烟熏的?南风里似乎渗着粉笔的味道。想什么?学校都不要你了!杨雪在干嘛了?女孩,你可快乐?晓刚,兄弟,你还好?范老师,又有哪个惹你生气没?
俩天了,吴能望着手上拉草帘破了的血泡,就像爸爸说的“学习要不成,年小又没练出力气,下庄户地,也挣不出吃的。”
野外空气清新,阳光暖烘一切,鸟儿调情树梢,一切平和,宁静,优雅。
范老师说人烦时,莫憋着,出去漫无边际的走走,自然给予人力量。
前面的一堆沙土,记忆中上次还残雪阴阴,现在已显绿意。走近了,奥,是趁暖长起的风铃草。它就在那不经意的长着,没有谁关注。是那阵风不怀好意的把你吹到这?几天后盖房沙尽,你咋办?你头影晃遥是笑春风,还是春风笑你?
吴能凝视了好久,如一个苦行僧,有行且思,原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因果?鸟鸣枝头,月上柳梢,风卷残云,上善若水。把握住你能掌握的,已是不易,其余的你想管,你能管?命中无有莫难求,命中该有无需求。随缘吧。
回家最舒服的要数李成腕,他根本不在乎。对他这种不入流,学校简直是监狱,忒难熬。平时里请个假找不出合理的说辞还挺难为人,这回好了,可野逛了,乐得逍遥自在。
不是在家整日夜的上网,就往寿光跑,逛超市,去游戏厅,酒吧,KTV……,忙的都不着家。
爸妈也说他,可往往自个生一肚子气,人家一脸不屑。气极了,他爸要扇,妈拦着“就这一个孩,你还能打?”不给他钱,李成腕“你们挣钱,不为给我花?”后来有时甚至彻夜不回,好不容易找回来,锁家里,还爬墙窜,你总不能把人关屋里!
没办法,他妈干脆给买块手机,方便联系,怕没了孩子。
要知道2003年,村里谁要捏块手机,那大伙就跟见了大熊猫一样稀罕。
无忧无虑,满不在乎的活着也是一种生活,将来,谁知道呢?只是不敢闲下来,就像没有酒精的麻醉不能入眠一样,忙着乐着,一切都好。
一旦寂寞来袭,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