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归来后，牛犇会长谨遵恩师马奔会长的安排，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并没有主动联系周帆。

“先晾一晾他”，这是马奔先生当日叮嘱的原话。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快一个多月，也没有等来周帆的主动联系，这让牛犇会长越发心焦起来，原是想晾一晾周帆，没想到结果却是晾到了自己。牛会长的内心，是绝对不想让即将到手的人生机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的，当然，他也非常认同马奔先生所说的，不是自己主事，太过主动就掉价。既然目前自己已是被动，又不好打电话询问进展，于是牛会长就私下托熟人打听了一下树林文化集团总裁周帆近期的动向。

熟人很快就回了话，说周帆人不在省会，早些时日就已经去了南方。这个回话，让牛会长心中一惊，这年轻人，是不是有了其他的渠道来解决土地问题了？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可真是晾凉透了。

事已至此，他决定主动出击，不再无望地等待下去了。来到书画联合会的办公室，趁无人打扰的时候，牛会长拨通了周帆的电话，让他再次深感意外的是，周帆的电话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等了半小时后再打，仍是如此，过了一个小时再打，依旧如此。

牛会长脑门上渗出了冷汗，为了缓解自己些许无助和尴尬的内心，他拿出了软包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了起来。很快，丝丝缕缕的烟雾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缭绕升腾起来，蒙蒙烟雾似幻似真，遮挡了牛会长有些昏花的双眼，他瘫坐在真皮办公椅上，仰面看着方格吊顶，一堆静止不动的肉泥像是坠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牛会长混乱的脑海里想的最多的，还是当日在树林文化集团初见书画小镇设计渲染图的情景，这个由于人为疏漏而展现在他眼前的项目，当时就让他近乎进入了宝玉畅游太虚环境、朱孝廉贪恋聊斋画壁的相同境遇，在那美轮美奂的场景中，他不仅看到了属于自己晚年的富丽堂皇的大别墅，也看到了那个娇媚恰似梨花海棠、柔弱好似西风瘦马的李锦林依偎着他低声细语地跟他介绍着每个房间的布局……人生半百，不意却为龙阳断袖，牛会长的意念随缥缈的烟雾肆意放荡，静寂已久的丹田之处，像是忽然开了窍，一股暖流蓬勃翻涌而出，这股暖流托着牛会长似睡非醒的浅梦翻腾纷飞，直到窗外一缕阳光从金灿灿渐变成赤红、暗红、暗灰，已至无际的黑色浸透整个似无声息的房间。

突然，电话铃声无前奏地高声响起，将牛会长从一滩虚无的液体的状态顷刻间震颤到正襟危坐的固体状态，他抬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周帆打过来的，又瞥了瞥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已是晚上将近十点左右了。

牛会长并没有当即接听电话，而是等喧闹的铃声高潮过去，他才按捺住自己砰砰的心跳，滑动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的周帆连说抱歉：“会长好啊！太对不住了，我最近在上海学习，白天商学院上课不让带手机，这不刚刚走出了课堂，赶忙跟您回了过来。”

“哦，我说呢”，牛会长心下释然，然后接着问道：“周总，关合城书画小镇项目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呢，我看你最近不提这事了？”

“奥，我正想找机会跟会长您报告呢，这事恐怕搞不成了，我们集团接到了相关的调控政策，教育和地产项目估计都得跟着做出调整，甚至退出了，集团突然派我外出学习，也是想让我尽快思考一下公司未来的发展动向。”

“这都是很好的产业项目，都要退出？没那么严重吧？”

“是的会长，教育领域，国家已经逐步出台相关管控措施了，您也知道，我们集团大部分营收都来自教育这一块，如果这一产业受限，那地产项目投资也会跟着收紧，目前集团力保在建项目交工，新开发项目都要审慎评估，关合城书画小镇项目估计需要无限期搁置了。”

“还有，您也知道，关合城书画小镇项目是个好项目，非常贴合关合城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果牛会长这边有资源可以开发的话，我协调集团将项目相关资源全部转给牛会长您这边，您看如何？”

“我？老弟说笑了哈，我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哪有啥合适的资源，不过，这事你稍等我问问看吧，咱们再作进一步的打算，情况我已了然，祝老弟学有所成啊！”

“感谢会长，等我回到中原省，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挂掉电话后，牛会长的思绪似乎清醒了过来。因为打听消息的熟人不仅告知了他周帆的动向，还告知了他李锦林的去向——这是他让熟人附带打听的，也是他较为惦记的。

熟人回说，李锦林的家人有住院的，所以他不久前也回去了上海，为这事好像还跟单位闹了点情绪。

上海，看来自己真有必要去一趟了，牛会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