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缘来见时机已到,伸脚轻点了一下卫兵的小腿,卫兵身体前倾。
“哎呦,”一声惊呼,半壶滚烫的开水,透透的浇在祁德隆的手上。
“啪,”杯子落地,碎了。
疼痛,惊呼,愕然。祁德隆傻了。
很短的时间,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痴狂,笑得无比开心。
缘来冲卫兵挥挥手,示意他走开。
“说说看,祁县长啊,你笑个什么呢?”
“师傅啊,哈哈,哈哈。”祁德隆忽然亮出老生嗓子,唱起京戏来。唱词是刚作的:
“杯子朴落地,
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
狂心当下息。”
祁德隆从小戏班子里长大,练得一副好嗓子,抑扬顿挫,有板有眼。直把缘来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连声叫好!
见师傅叫好,祁德隆嗓音一变,又唱起了花旦。
“烫着手,打碎杯,
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
山河大地是如来。”
祁德隆唱完,兰花指,身姿婀娜一个亮相。
“好啊!”缘来喝一声彩。
“呵呵……”祁德隆又不停的笑。
“啪。”手拍桌子。缘来脸一沉,怒吼一声:“住嘴。”
再看祁德隆,并不在意。闲闲的过来,抓起师傅手。对着手说:“是你吗?你是谁?哈哈。”
缘来乐了:“徒儿啊,你有一笑。灵山法会上,释迦拈花,迦叶微笑,他有一笑。同乎?异乎?”
“我笑是我,他笑是他。东边日出西边雨,笑天笑地笑神仙。呵呵。”祁德隆说得手舞足蹈。
“说错了。看打!”
缘来挥佛尘,劈头盖脸抽下来。
“来得好。”祁德隆脚尖轻点,一小块茶杯碎片,从地上弹飞上去。“啪。”拂尘脱手,扎入墙板里。
好个祁德隆!返身一个箭步,去拿宝剑。可缘来身形更快。抢先抽剑在手。祁德隆抓到一个剑鞘。
双臂轻举,一招“大鹏展翅”。祁德隆已经站在八仙桌上。回一招青蛇吐信,宝剑直刺心脏,缘来也纵身上桌。
二个人,你来我往,闪转腾挪,战在一张八仙桌上。一旁的卫兵,看得目瞪口呆。
大约半柱香,缘来把清虚观看家的“青锋剑法”一共108式,全部喂给徒弟了。
杀到最后一招——“仙鹤冲天”,宝剑从缘来手中飞出。剑柄触墙,又猛然折回。一抹寒锋,直刺祁德隆的咽喉而来。
“不好。”祁德隆暗叫一声。
单脚站立,整个身体仰倒,就要失去重心。
好个祁德隆!翻身一招“苏秦背剑”。凌空,一跃而起。抬手举剑鞘,迎着剑锋,挺身向前。
“嚓朗”一声响亮,宝剑入鞘。
祁德隆回身上步,右手剑指放在眉梢,左手握剑倒背于身后,收剑式。
“哈哈,好!好!好啊!我清虚观有传人了。”老道缘来兴奋地拍着手,连连叫好。
几年个事挂胸怀,
问尽诸方眼不开。
一朝横超千圣去,
百川昨夜向西来。
缘来看着祁德隆,心中得意。前面打机锋,徒儿机锋犀利,幡然醒悟。虽不明澈,已然大有入处。禅师讲初初已得归家之路。难得啊!
特别是清虚观的108式“青锋剑法”,一气呵成,已得大要。天姿慧根,种性灵利啊。
祁德隆宝剑入架,捧一杯茶,敬给师傅。缘来不语,看了一眼插入墙板里的拂尘。祁德隆上前小心的拔出拂尘,递给师傅。
缘来没接拂尘。祁德隆双手把拂尘放在桌上。然后,站在师傅边上。
片刻。师傅开口:“即此用,离此用。”
“是,即此用,离此用。”祁德隆重复。
“啊!”
师傅暴喝一声,声震屋瓦。
祁德隆木然,充耳未闻。用手指指耳朵,两手向师傅一摊。“失聪矣。”
“哈哈,好,好,好,聋了更好。”
缘来不理徒弟了。径直走向门口。
祁德隆开悟了。山还是山,水依旧是水。
他想起一首诗,吟诵起来。
“九年面壁成空相,
持锡归来悔晤卿。
雨笠烟蓑春去也,
与人无爱亦无憎。”
看到师傅走出很远了,祁德隆追了上去。
一夜无眠。吃饭,饮茶,谈天,说地。还有呈机锋,授剑法。缘来高兴,徒弟大事已明,清虚观有了续接香火之人。
特别是这个徒弟根器正,种性灵。假以时日,当可为一代大师。越想越得意,他又唱了起来。
“焰里寒冰结,
杨花九月飞。
泥牛吼水面,
木马逐风嘶。”
唱得开心。几只黄莺“叽喳”着,被歌声惊起。
“师傅啊,您老欲何往?”祁德隆追上师傅。
“呵呵,我要去看一个朋友。”
师傅不多说,祁德隆也没多问,两个人走在路上。
刚下了一阵雨,空气清新。小路上,粉的海棠,绿的垂柳。特别是娇的梨花,微风拂过,花枝轻颤,舞起一阵花雨,飘下一地洁白。
缘来和徒弟闲话。两个卫兵在后面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上。
小镇南北向。一条主路,繁华,整洁,漂亮。到处是盛开的桃花,秦淮河水向东南方,滚滚流去。
祁德隆和二个卫兵,跟着师傅,径直走到大街南头的一户人家。
看的出这是一个富裕的人家。高门楼,飞檐高挑。几对玲珑的瑞兽,或蹲踞,或飞翔,活灵活鲜。一幅对联,龙飞凤舞,张粘在粗大的门柱之上。
鸟吟花笑有余乐,
月白风清无尽藏。
门里门外,张灯结彩,人进人出,好不热闹。卫兵上前打听,原来户主近日得一千金。当家的喜不自胜,大宴宾客。
再一打听,这户人家已有二个小子,正盼着生一闺女。真正是天遂人愿,心满意足啊!
有家人认出祁县长。赶紧禀报。当家的立时迎将出来。一番寒暄,把祁德隆和师傅让进大厅。上座,奉茶。
县长光临,当家的喜出望外。招呼把女儿抱出来,请县长和师傅给孩子起名字。
缘来从姆妈手里接过孩子。他试图从孩子的眼神里,读出一点过去的记忆。
他失望了。那清澈的眼神里,全是天真,淡然。找不到一点,白衣女鬼眼睛里的忧郁。
入胎迷,住胎迷,出胎迷。她完全遗忘了前世的事情。缘来摇摇头,把孩子递给姆妈。
他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雕的九连环。慎重地交给当家的。
“这是我清虚观的宝贝。送给这孩子。让她贴身戴着,可佑护她一生无虞。她和贫道有隔世的善缘啊!”缘来眼前浮起翩翩的白衣女鬼。
想了一下,缘来又说:"这孩子乖巧如玉,小名就叫可儿吧!大名用个洁。洁者,净也,质可比美玉。洁者,有水,可补其命象中缺水之憾。”
“多谢师傅。”当家的千恩万谢,盛情款待祁县长一行人。
喝了一盏,缘来和祁德隆告辞出来。
缘来有点失望。转身投了一次胎,白衣女鬼,已经完全失忆了。他闷闷地把事情原委说给徒弟听。
听完故事,祁德隆也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