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约365- 427年),别号五柳先生,东晋末杰出的诗人、辞赋家、散文家。他是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被誉为“隐逸诗人之宗”“田园诗派之鼻祖”。(来自百度)
一、《归去来兮》:寻求最自然的快乐
从晋孝武帝太元十三年(393年),陶渊明29岁,至晋安帝义熙元年(405),他自解印绶,归隐田园,直到老死。陶渊明一生共有五次做官的际遇,但每次做官的时间都较短。他想出去当官,挣点俸禄贴补家用,又不屑于阿谀奉承,逢迎上司,他挂念着家人,惦记着他的田园生活。因此,每次当官少则一年半载,多也不过三年,便以各种借口回归家园。
正如他在《归去来兮》中所云:“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归隐,是他自然的本性,勉强不得。
即使在“饥冻虽切,违己交病。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的情况下,他依然觉得违背初心,为“五斗米折腰”而当官,身心的痛苦倍增。
“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他的心犹如被一张无形的网所束缚,怎能不惆怅呢?怎么逃脱这张无形的心网,只有“归去来兮”。他仿佛看到了田园一片荒芜,心生惋惜。他一再告诉自己,还是回去吧!
回乡后,他“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喝酒、散步,可以感受云卷云舒与鸟倦知还的乐趣,直到“景翳翳以将入”,他竟“抚孤松而盘桓”。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那么奇妙,让他流连忘返啊!
由此可见,陶渊明的辞官绝非偶然,他一直在官场与田园之间徘徊,再徘徊,掂量再三,再三思量,孰重孰轻,答案自然揭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回家去吧!他们都跟我志不合,道不同,让我同外界断绝交游吧。
息游,这是一个违背世俗的大敢想法,谁能脱离得了这个世界呢?息游后怎么生活?陶渊明内心是通透的,是有数的。
他看不惯官场的虚伪,更向往“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这种最纯净的世界。与亲朋好友聊天愉悦身心,弹琴读书陶治情操,忘却烦恼,这样的生活最惬意。
二、《饮酒》:在闹市中寻求一隅宁静
大致在魏晋之前,中国人一直相信人类和大自然是受有意志的“天”的支配,是以“天”的意志为转移的。
直到东汉末,人类的个性生命才逐渐觉醒,开始怀疑“人类、大自然与天”之间的关系。在文学创作中,相应地有了所谓“人的主题”的兴起。人们在自然界中强烈地意识到,是无限存在对有限人生的压迫,必须寻找相应的解脱方式。
陶渊明的诗应时而生,他的诗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观和自然观,否定了世俗的价值观。他认为,人与自然不是矛盾对立的,而是和谐统一的。其中,妇孺皆知的《饮酒》第五首,最为充分地表现出那种回归自然,寻回真性的怡情怡然。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芸芸众生,“结庐在人境”,却不能洒脱地过上“而无车马喧”的生活。陶渊明做到了!生活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他摆脱嘈杂车马的打扰。他生活在人世间,却没有人世间的烦恼,他是人生最高境界的修行者。修行让他远离生活的纷纷扰扰,活在当下,活出自我。
拥有这种自在的生活,他是如何做到的呢?“心远地自偏”,这是最好的回答。“远”,他远离人世间所追逐的权力、地位、财富、荣誉,寻求一个平静的心灵家园。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生命觉醒!
于是,陶渊明从官场上退隐,摆脱那个争名逐利、装腔作势、乌烟瘴气的世界,寻求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精神家园。
陶渊明回归自然,与自然融合。在庭院中,他自得其乐地饮点小酒,撷取芬芳的鲜花,望着缥缈的暮气环绕于峰际,听着鸟儿归林的欢叫声,自己仿佛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与山同静,与花同笑,与鸟同悦,这就是他精神的伊甸园。懂自己,懂生活,陶渊明以行动活出了现代人最向往的生活模式。
在喧嚣的都市里,在忙碌的生活中,谁不想寻求一份宁静与悠闲?陶渊明以行动告诉我们,取舍自在人心。种一片花,写几个字,看会书,健个身……选择适合的方式,创造一个合适的精神空间,从疲累与浮躁走出来。在心境的平衡中,真正领略生命的美好与价值。
三、《杂诗》:享受活在当下的快乐
《杂诗》共有十二首,是一组咏怀诗,一组慨叹人生之无常,感喟生命之短暂的杂感诗。
文学史家王瑶先生认为前八首"辞气一贯”,当作于同一年内,作于晋安帝义熙十年(414),陶渊明五十岁,距其辞官归田已经八年。
杂诗·其一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诗的开头提到,“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陶渊明觉得人生如无根之木、无蒂之花,又如大路上随风飘转的尘土,没有着落,没有根底。人生渺茫,不可把握,这是人类最初的思想状态,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消极与无奈。
除此之外,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都是“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命运是变幻莫测的,是飘泊不定的。经历了种种遭遇,种种变故,人的本性也因此而改变,不再是那个最初的自我了。曾经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因战乱频繁,因政治黑暗,随风而去了。没有了大我,只有小我。陶渊明在出仕与退隐的苦苦挣扎中,小我占了上风。他终于在41岁辞职归田,不再出仕。
这时,陶渊明清醒地意识到:世俗,不是一成不变的。世俗的眼光,是可以违背的。
他对“兄弟”的理解是这样的:“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既然每个人都已不是最初的自我,那又何必在乎骨肉之亲,血缘之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都应该成为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无身份之别,无年龄之分,亲如一家。这是陶渊明在战乱年代对和平、对泛爱理想的渴求。
他这样诠释“快乐”:“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遇到高兴的事就应当作乐,有酒就应该聚在一起共饮。归隐后,他没有放弃人生的美好追求,他在村居生活中和村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寻求精神上的欢乐,这种欢乐是纯粹的真性情。
尝到了快乐的滋味,陶渊明感慨:“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在渺茫的人生中,在黑暗的社会中,快乐是多么不易呀!只要寻得一点点快乐,要及时抓住,尽情享受。
这种及时行乐的思想,与现代思想是大相径庭的。但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它标志着一种人的觉醒,它怀疑和否定旧有传统标准和信仰价值,对生命、意义、命运有了不同的思索和追求。
四、《归园田居》:觅得田园生活的乐趣
陶渊明任官十三年,却一直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向往田园自然美好的生活。最后一次出仕,仅当了八十多天的彭泽县令,即辞官回家。从此躬耕于田野,再也没有出来做官。
归来后,作《归园田居》诗一组。本诗就是其中一首。
《归园田居》(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外狭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在南山脚下,无耕作经验的陶渊明种下了易于生长的豆子,内心充满丰收的期待。可是不多久,却发现田间的草长势异常茂盛,远远超过了豆子。这一“盛”一“稀”,宣告他农耕的失败。
可陶渊明不气绥,他像个老农一样,孜孜不倦地研究农作物的种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早出晚归,在田间勤勤恳恳地除草;他任劳任怨,与田野朝夕相处,直至披星戴月才扛着锄头回家。
狭窄的田间小路上,杂草丛生,夜间的露水沾湿了衣服,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依然乐此不疲,用心感受辛勤的劳动所带来的身心愉悦之感,丝毫不违背自己的初衷。“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这是陶渊明内心深处真实的声音:离开了官场有什么可惜的,但不要在那个污浊的世界里迷失自我。
当时,摆在陶渊明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出仕当官,领取俸禄,生活质量保证,可是必须违心地与世俗同流合污;另一条是归隐田园,靠躬耕劳动,维持生计。
经过一悉权衡取舍,陶渊明作出了一个任性的抉择。他坚持操守,宁可肉体受苦,也要保持心灵的纯洁,毅然走上了归隐之路。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得付出多大的勇气,顶住多大的压力!面对亲朋好友的质疑,面对左邻右舍的议论,陶渊明如何能全身而退?唯有坚持信念。面对质疑的目光,他可以我行我素,可以置之不理,可以谈笑风生,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多少人曾无端地抱怨生活,抱怨工作,可又多少人敢于挑战自我,遵循内心,作出改变呢?抱怨的多,改变的少。今天抱怨,明天工作继续,生活照常。
可陶渊明用行动践行理想,在自然中发现了美,在躬耕中找到了乐趣,在与老农的交流中觅得了最纯朴的人际关系,在田园中再也不必戴上虚假的面具。他揭开了田园的神秘面纱,改变了世俗的田园观念。他用手中的笔讴歌了田园的美丽与真实,开创了田园诗的先河,是历代文人墨客的楷模。
你若盛开,桃花自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