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住院了。陪她做完入院检查回到病房休息。病房是一个三人病房,只有我们两人,妻躺着休息,我在一帮陪她悄声说着话,阳光照进病房两外两张干净整洁的病床,显得病房无比平静,让人也感觉象进入一个港湾可以停下休息一下。我们两个也平静对聊着。
不一会,一对母女走进病房,母亲有40多岁,身体结实,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带着一股颐指气使命令的口气,女儿20刚出头的样子,像一个刚进入社会不久的青年,口气明显弱了很多,她们一屁股坐进陪侍的座椅上,一边掏出手机玩着,一边聊着天。我看不出她们是来探视病人的,还是也是住院的病友。不一会,那母亲坐累了,直接脱鞋躺在了妻傍边的病床上,继续刷着手机,聊着天。这时我才听出原来母亲也是来住院手术的。
妻休息了一会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傍边的病友,悄声告我:我听她说话可像咱们原先的邻居。经他一说,我也似乎记起了我们那为邻居,她 住在我们对面,我好像都没有同她说过话,只记得那女人说话快人快语,走起路来也是敏捷迅速,不拖泥带水。丈夫好像常年驻外,很少回家。他们好像没住几年,就又买了一套房子搬走了,这套房子就留给她父母住了,我们和他的父母倒是住了很长时间,而且还很惯熟,知道老人有子女三个,老大女儿经常看他,老二儿子在银行工作,偶尔过节时会开车过来看看老人,她是老三,也时常过来。那时,我还非常羡慕老人,三个子女都这么自立,而且还孝顺,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求呢?
后来,老两口也搬走了,他们搬去和儿子一同生活,有一次我爱人还在大街上碰到了那对老人。他们还在大街上高兴的聊了半天,告诉他们的近况。妻回来告诉我后,我都被他们大街上的巧遇和兴奋所感染。自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交集,也逐渐淡忘了这位邻居。
妻扭头同病友都坐在床上攀谈起来:我听你说话的声音特别像我们原先的一个邻居。病友垂着眼睛也不看我们很干脆地报出她的单位和曾经居住的小区,就这样一打听,原来她真的在我们那里住过,也许她早就认出了我们。老天!她真是我们那位邻居,现在居然又是一个病房的病友!这也太奇巧了!晚上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对这事放不下,怎么会这么巧?这明明是在向我们传递一个消息,是什么消息呢?我不断回忆着我们曾经有过接触的片段,也在回想着最近生活中的一些明显的暗示,可是没有得到一点启示。
第二天是术前灌肠,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于是这两个人一同服药,一同灌肠,一同吃饭,两个人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就寝。把两个人分别后的情况,以及得病的情况说了个遍。
我的邻居首先说起了她的那套房子,当年他们在单位里重新分到一套房子,就把那套房子给了她的父母和姐姐,可是后来房子也被姐姐卖了,钱也不知道最后做了什么,父母搬去同哥哥一同居住,姐姐离婚后一个人在外边租房子住,她帮助姐姐开店,最后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还得经常贴补姐姐,最后还是因为没完呢没了的贴补,狠下心来拒绝了姐姐的索要。从此姐妹关系一落千丈,几乎没有什么交往。
我们一直认为他哥哥过的很好,没想到哥哥的生活也发生了突变。哥哥嫂子原本有一个女儿,前几年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在怀孕期间,她的嫂子发现身体有个乳腺结节,但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还是坚持到生完孩子才开始治疗,还好经过治疗,病情得到控制。没想到那嫂子的母亲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看到女儿产后身体变形,于是命令女儿减肥,不跟公婆同住,每天跑十公里,因为减肥,吃饭又没保证,病情复发,在孩子一岁半的时候,嫂子也走了,并且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妻子去世后,获得了一笔价值不菲的保险由妻弟保管,那个妻弟建议这笔钱用于她女儿出国留学上,于是这孩子拿着这笔钱出国了。从此之后,哥哥一蹶不振,五年过去了,一直没有走出丧偶的阴影。哥哥丧偶之后,她还经常去看望哥哥,看望父母,给哥哥收拾房间,但是父母年迈,哥哥原本就是一个妈宝,又什么也不做,他一个人照护两个家庭,大大小小七八口人,最后她实在拉不动了,也不登哥哥的门了。
前几年,她父亲也走了。是她一个人出钱处理了老人的后世。她说起来象卸掉一个包袱一样松了口气。可是去年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内长了个肌瘤,手术切除后,今年又长了出来,于是就在病房里遇见了妻。
回到家后,我一直问自己,重新遇到我的邻居,这也太蹊跷了。这到底是向我传递了什么信息?我不断联系着邻居、生病、家庭、亲友几个关键的词汇,试图找到一个清楚的信息,我首先想起了她的父母,一位言语不多,见面就微笑的老人,我想那是一对幸福的老人,子女都相继独立,成家立业,已经完成了自己使命,准备享受天伦的老人。而跟她的联系我们真的很少,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程度,我们之间能产生什么连结呢?可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还不够深刻,肯定还有另外的信息在传达给我。
我仔细捋了所有信息。我觉得她有一点同我很像。她的父母是都有工作的人,所以她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农村奶奶那里,直到上学才回到父母身边。而他的哥哥姐姐一直都跟在父母身边,享受着父母的照顾和爱护,她在心里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羡慕她的哥哥姐姐享有父母的爱,感觉他们四人的集体是幸福的,渴望回到那个原始家庭,与他们融于一体,渴望得到他们的爱和呵护,所以她做出一系列行为去讨好他们,支持落魄的姐姐,照顾消沉的哥哥,孝顺父母,但是这些没有底线的付出搞得自己身心疲惫,而且并没有获得自己预期的回馈时,还是不能解决自己渴望爱,渴求被认同的最初的需求时,她就病了。这就是我对她的分析。
其实,上天让她很早离开父母,让他获得了尽早的独立,事实也证明她的独立的能力的确比她的哥哥姐姐强,但是她的心理还没有独立,处在一种游离和回归的纠结中。也许心理上的独立更困难一些,这个度不好把握,自立就是既要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同时又要同自己周围社会、亲人、朋友建立一种健康、恰当的关系。我认为首先要自爱,在自己安全和能力的基础上,发展与别人的关系,才会使自己舒服,别人也会在与自己的关系中获得恰当的利益而又不损害自身。当我们与他人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采取折中、中庸的策略进行调和,将大家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另外,还要学会向别人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和困难,让别人也得到自己的情感信息,不会误解自己,期望获得过高的期望和利益,才能获得恰当的交往期待。但是,如果对方心理不健康,就要拉开距离,以保证自己不被伤害。
我真期望这次邂逅我的邻居能为我打开一条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