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愿有岁月共白首

假如有机会去英国,我一定要去那里,“因为那一道街,它比整个世界还要大”;假如没机会去英国,而“你们若恰好经过那里,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

“那里”便是“查令十字街84号”,曾是一间小小的古旧书店。令大家熟知并朝圣它的,是《查令十字街84号》,一本薄薄的书信集,被称为“读书人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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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记录了纽约女作家海莲和伦敦一家旧书店——马克斯与科恩书店职员弗兰克之间长达二十年以书为媒的情缘。这里的“情”很纯粹——是知己,是友情。

1949年10月5日,海莲发出第一封信,她说“诸位先生,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看到你们刊登的广告”,想要购买一批图书 ——到11月3号,她已经收到订购的第一批书。

书店提供的价格低廉的珍本图书让她欣喜不已,而书店职员的细致耐心更博得了她的好感。于是,他们开始了长达近20年的书信往来。

他们书信的称呼从最初的“诸位先生”到“敬爱的”到“亲爱的”,书信的落款从最初的书店名称到弗兰克个人姓名到昵称,因共同的爱好,愉悦的交流,两个陌生人隔着千山万水陪伴了二十年——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情告白,有的只是对书籍的热切渴求与全力回馈。

没有见过一次面,非亲非故,却随时收到珍贵的礼物。本来简单乏味的商业往来,变成了知己间的相知与关怀。

我们从书中读到了人性的善良。

善良在于,当海莲得知战后英国物资匮乏,商品实行配给制,“每人每月只有一个鸡蛋”时,便立即在去信购买图书的同时,给书店同仁寄去鸡蛋、肉、火腿等紧缺食品,她像大家的一个远方亲戚,那些不时寄来的包裹,对物资匮乏的人们该有多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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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弗兰克在回信表示感谢的同时,提到书店老板说“礼品只由员工均分即可,不用关照老板”时,我被这简单的话语打动——那个时代,一个小小书店的老板,应该是同员工一样匮乏,但他们首先为员工着想,为远方的善良之人着想(毕竟人多物资少),也许这也是一间小小的旧书店能坚持半个多世纪的缘故吧。

善良在于,收到海莲寄来的两箱鸡蛋,店员们一致决定,把其中一整箱送给躺卧病榻多日的老店员马丁。

与此同时,弗兰克的同事以及他的妻子都发自内心的给海莲回信,善良的他们也想给善良的海莲以回馈!

于是,弗兰克的同事塞西莉写信向海莲传授布丁的做法,书店员工集体送给海莲一本“三边页缘都上金的书”,弗兰克的妻子也特地回信,说她专门从邻居老太太那里买来一件漂亮的刺绣桌布寄给海莲。

善良在于,收到刺绣桌布的海莲,执意要为邻居老太太寄上一份礼物。以至于老太太回信说“自己一生以来从未收到过包裹,这是唯一的一次”,可想而知,那份礼物,给她漫长的人生带来多么明亮的一抹色彩!

善良还在于,弗兰克的妻子来信提及自己的大女儿——那个继女时说到,“她(妈妈)不幸在战时丧生了,战后我嫁给弗兰克,顺道有了个现成的女儿,这可怜的小姑娘……”,可想而知,她一定是个善良美好胜似亲妈的继母。

那些善良的点点滴滴,藏在每封书信的字里行间,也印在了我们每个读信人的心灵最深处。

一封一封信读过,简单的求书购书交流中,有对家人亲人同事朋友的描述讯息,也有自己生活状态的呈现,偶尔也有时局大事的讨论,那些无关风月的文字,却带来了心灵的息息相通。

这一通,就是整整19年零11天!

我们从书信中读出了海莲的俏皮和弗兰克的沉稳。海莲的文笔轻松诙谐、随性自在,收到喜欢的书欣喜若狂,顺带对弗兰克感激涕零;对不喜欢的书则大骂一通,捎带要对弗兰克痛骂一顿。而弗兰克的信则写得矜持稳重、规规矩矩,看得出他的沉稳体贴和尽职尽责。

我有时想,每封信只有薄薄的一页甚至半页,大多是求购书目与回应,为什么我却常常在读到简单的一封信时泪流不止。

其实我知道,是字里行间的善良和爱心,是弥漫其中的温暖和人情,深深触动着你我的心。

多年来,海莲的夙愿就是探访伦敦,“去看跟英国文学相关的一切”;弗兰克也常常邀请她去书店看看:“当您确定访问英国时,橡原巷37号将会有一个房间,可供您无期限地住宿。”

尤其是当海莲的朋友到过书店后向她描述“那活脱从狄更斯书里蹦出来的可爱铺子”,更令海莲无比期待那神圣的所在!而书店同仁们也一直期盼着她的来访。但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钱,她还是为生计所迫的  。?。

直到1968年10月16日,弗兰克在一封回信的开头说,“我们依然健在,手脚也还勉强灵光……”,在落款时写到“想念您——弗兰克”。

然后,然后的一封信,也就是上一封信的回信,是在近三个月之后的1969年1月8日,来自书店秘书的一封信——宣告弗兰克“于上上个礼拜天去世了,丧礼已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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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样的猝不及防!是怎样的心如刀割!迫于生计的海莲始终未能造访伦敦,而此时,已是天人永隔!

当我再一次回看所有信件,当我知道那是弗兰克的最后一封信时,当我看到他在落款时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写下“想念您”三个字时——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切仿佛早有天意。

20年了,前一封信还在调侃着“大家都还健在”,满心期待对方的信笺和新书,满心期待见面的那一天,一切,却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弗兰克在去世前是怎样的心理,我只知道自己在第一次读完那封毫无征兆的宣布他已去世的信后,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我想,不管是现实中的海莲还是正在读书的你我,都会被巨大的心痛与失落包裹。

20年长情的陪伴却终未曾得见,在各自国家、城市、街道、旧宅渐渐老去,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再见,便天人永隔……

再也不会有在没有暖气的小公寓窗前的书桌上拆开牛皮纸信封的日子了,再也不会有读到新的来信和新的珍本旧书的喜悦之情了。那一段美好的充满惊喜与期待的时光,随着斯人已去,将永远不会再来。

是啊,对于从十七岁栽进书堆不可自拔的海莲来说,遇上马克斯与科恩书店是多么奇妙的机缘,遇上人生知己弗兰克又是多么地幸运!她人生中最充实美好的、充满亮丽底色的二十年,就这样度过了,过去了。

几年之后,海莲终于踏上了她朝思暮想的土地,当她站在伦敦中西二区查令十字街84号——书店还在,斯人已去,我不知道她伫立风中的背影是否在瑟瑟发抖,她的脸上心上是否早已泪流成河?

而如今,书店早已不在,海莲也已故去,但查令十字街84号仍将永存,那英国文学,古本图书,伦敦巷陌,书中的这些话题仍不断激起后来者的思念和共鸣。

如若有一天你恰好路过那里,请别忘记献上一吻――代海莲,代弗兰克,代那些善良的人们,献上我们永远的怀念,那段时光,那段往事,那份情谊,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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