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

祖珽偷书当秘书

高湛传位与高纬

北齐的著作郎祖珽，文学才华很高，占卜星相，医药建筑，都懂一点，是位多才多艺的人。可是品性不端，作风鄙陋。【565.4齐著作郎祖珽，有文学，多技艺，而疏率无行。】

高欢当政时，祖珽担任中外府功曹。有一天，高欢宴请部属，摆出一个名贵的酒杯——金叵罗。酒倒入杯子，颜色金黄，微现清碧，客人们无不啧啧称赞。可是，宴会没散，这个宝贝却不见了。高欢大怒，很不客气地要客人们留下，出门时逐个检查，最后从祖珽的发髻中搜寻出来了。【565.4尝为高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罗，于珽髻上得之。】

祖珽手脚不干净，成了习惯。后来竟盗用别人的名义批条子，诈骗公家的粟米三千石，被发觉了。高欢把他交给法庭，处以二百鞭的刑罚，分派到甲坊做工。【显祖时，珽为秘书丞，盗《华林遍略》，及有它赃，当绞，除名为民。】

高洋做了皇帝，赦他出来，又当到秘书丞，管理国家图书馆。哪知他恶习不改，重操旧业，偷起书来了。

此书非同寻常，名叫《华林遍略》，是梁武帝萧衍召集江东文士共同编定的，被人偷到邺城想卖掉。当时的宰相高澄晓得它的价值，但不愿公开买下，怕南朝人有意见。于是提出先看看，估计价钱。及至送到内廷，高澄组织全部抄手，一日一夜抄录完毕，第三天就把原书退还了。

祖珽是抄手之一，他顺手牵羊，偷出两卷，卖掉作为赌本。事情过去多年，他重返秘书处，首先记起这部残缺的宝书，手心发痒，又偷了几卷。

这时的北齐皇帝是高洋，他得到消息，火冒三丈，派人调查，又发现他贪污受贿。原来祖珽向朝廷建议增补一批官吏，每补任一个，人家都要付给他数量不等的钱财，按法律应当判处绞刑。高洋实在爱他的才华，减轻处罚，撤掉秘书丞，去当老百姓。过了几个月，又叫回来，到中书省当差。【565.4显祖虽憎其数犯法，而爱其才伎，令直中书省。】

高洋死后，高演继位；高演死了，老弟高湛当政。

在高湛还是亲王时，祖珽曾把自己特制的胡桃油赠送给他。这是一种绘画的涂料。借此机会，祖珽要给高湛画像，说他骨相异常，将来要当皇帝。又说自己做梦，看见高湛乘龙飞上天空。高湛当时向祖珽许愿：“真有那么一天，我要让老兄大富大贵。”如今高湛果然当了皇帝，立即把祖珽升为侍郎，跟另一位奸人和士开搭档，阿谀奉承，名声很糟。【565.4世祖〔高湛〕为长广王，珽为胡桃油献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征梦殿下乘龙上天。”王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擢拜中书侍郎，迁散骑常侍。与和士开共为奸谄。】

祖珽的诡计很多。一天，他跟侍中和士开谈起：“你受皇帝宠信，可说天下无比。不过，皇帝一旦去世，你将如何保持富贵呢？”和士开似乎从来不曾想过，便向祖珽问计。【珽私说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比。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从问计。】

祖珽故意装得很神秘，说：“你可以提醒皇帝：‘高澄、高洋和高演，三兄弟的儿子都没成材，无法继承帝位。皇帝应该趁早把皇位传给太子，定出君臣名分，就不怕将来引起突然事变了。’这事如果办成，老少两代人都会感激你的，那才保险呢。不过，你说话时，要隐约含蓄，不可太明显。我另外向皇帝上书，有意配合你，把事情搞得自然大方，就会成功的。”和士开连连鼓掌，大呼妙计。【565.4珽曰：“宜说主上云：‘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今宜令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臣之分。’若事成，中宫、少主必皆德君，此万全之计也。请君微说主上令粗解，珽当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

不久，天上出现慧星，太史官报告：“慧星拖一把扫帚，要除旧布新，恐怕帝王的位置有变动。”祖珽抓住这个机会，向皇帝上书说：“陛下要考虑得深远些才好呢。我想，只有传位给东宫太子，才能上应天命。”同时举出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禅位给太子元宏的事例，劝高湛效法。果然表里配合，目的达到了。【565.4会有慧星见。太史奏云：“慧，除旧布新之象，当有易主。”珽于是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为极贵，宜传位东宫，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显祖禅子故事。齐主从之。】

几天之后，高湛派太宰段韶捧着国玺，传给太子高纬，在晋阳完成了禅让仪式。高纬改元“天统”，尊父亲为太上皇帝，军国大事照过去一样向他禀告。【565.4丙子，使太宰段韶持节奉皇帝玺绶，传位于太子纬。太子即皇帝位于晋阳宫，大赦，改元天统。】

祖珽马上被升为秘书监，受到高纬父子两代人的亲宠。【565.4祖珽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见重二宫。】

他得势后，首先向死去的高洋开刀，要报遭受打击的仇。因为高洋讨厌祖珽的偷盗作风，公开喊他为“贼”，常常拿鞭子揍他。【565.11齐世祖〔高湛〕之为长广王也，数为显祖〔高洋〕所捶，心常衔之。显祖〔高洋〕每见祖珽，常呼为贼，故珽亦怨之。】

高湛也记恨高洋。祖珽便对高湛说：“高洋怎么能封为文宣帝呢？他性情狂暴，如何称‘文’？再说，他的庙号称显祖，也不恰当，没有开创国家的基业，怎能称‘祖’？要是高洋也称‘祖’，陛下，您在万岁之后，又该称什么呢？”【565.11且欲求媚于世祖，乃说世祖曰：“文宣〔高洋〕狂暴，何得称‘文’？既非创业，何得称‘祖’？若文宣为祖，陛下万岁后当何所称？”】

高湛非常赞同，下令把高洋的溢号改变，称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565.11帝从之。己丑，改谥献武皇帝为神武皇帝，庙号高祖，献明皇后为武明皇后。令有司更议文宣谥号。】

祖珽的胃口越来越大，想当宰相。要爬上去，需得立功；平时无功可立，只有玩弄权术，整倒别人作台阶。于是把几位老朋友的隐私收集起来，写成罪状，托付给新交的朋友刘逊转给太上皇高湛。刘逊看到罪状中有夸张不实之辞，没有呈递上去。【567.12齐秘书监祖珽，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珽欲求宰相，乃疏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不敢通。】

不久，和士开发现祖珽在背后向自己捅刀子，便主动向太上皇解释。高湛大怒，找祖珽质问。祖珽一五一十地陈述和士开等人朋党勾结、弄权卖官的事实，其中不少情况牵涉到高湛本人了。【567.12彦深等闻之，先诣上皇自陈。上皇大怒，执珽，诘之，珽因陈士开、文遥、彦深等朋党、弄权、卖官、鬻狱事。】

高湛发起脾气来：“你不是在诽谤我吗？”【上皇曰：“尔乃诽谤我！”】

祖珽却硬椰椰地回答：“我哪敢诽谤陛下！比如，陛下占取百姓的女子，我就没敢说嘛。”【珽曰：“臣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

高湛曾收留过不少穷人家的少女作宫人，都是和士开帮他干的。祖珽突然点明，他不免心中犯鬼，却要硬着头皮辩解：“地方上发生灾荒，老百姓挨饿，我可怜她们，才收下这些女子，你有什么好说的？”【上皇曰：“我以其饥馑，收养之耳。”】

祖珽毫不退让：“可怜百姓，何不开仓救济，却要买入后宫？”【珽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入后宫乎？”】

太上皇被堵得无言可答，恼羞成怒，抓起刀环，杵祖珽的嘴巴，又使鞭杖乱捶，想杀死他。【上皇益怒，以刀环筑其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

祖珽痛得哇哇大叫：“陛下杀我不得，给你配的金丹还没炼成呢。”高湛在服药求长生，正请祖珽帮他制药，一句话点醒了，才停下手。【珽呼曰：“陛下勿杀臣，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得少宽。】

祖珽的脑子转得特别快，又是一张油嘴，本已没事，他却无端挑起话头来：“陛下有一个范增也不能用啊。”【珽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

高湛又要冒火：“你自比范增，我就是项羽了？”【上皇又怒曰：“尔自比范增，以我为项羽邪？”】

祖珽说：“项羽是个老百姓，带领一批乌合之众，五年之内在中国称霸。陛下你呢？依靠父兄的基业，才搞成今天的样子。我看项羽并不简单呐！”【567.12珽曰：“项羽布衣，帅乌合之众，五年而成霸业。陛下藉父兄之资，才得至此，臣以为项羽未易可轻。”】

高湛更加气恼，叫人用泥土堵他的口。祖珽一面吐一边骂骂咧咧，绝不示弱。高湛便将他打了两百鞭，交到甲坊做工。几天以后，流放到光州去，同时通知州官将他“牢掌”。【567.12上皇愈怒，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光州，敕令牢掌。】

光州别驾张奉福是个酷吏，最喜欢整人。看到“牢掌”二字，望文生义，说：“牢者，地牢也。”便将祖珽投入地牢，套着枷锁，日夜不解。夜晚，用芜菁子点灯，烟雾熏得眼睛直流泪，几个月后，祖珽变成了瞎子。芜菁是萝卜菜一类的植物，如何能把眼睛熏瞎的，就不知是怎么回事了。【567.12别驾张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离身；夜以芜菁子为烛，眼为所熏，由是失明。】

祖珽在人品上有重大缺陷，但也敢于说些直话，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是高湛迫害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