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党

——沙玛爱升

今夜有流觞曲水,备好衣裳拾起心绪赴宴而去。南方冬日,无白雪与霜冰,寒风虽有却吹冬花绽放,面庞虽冷却映路边腊梅与冬樱花怒放,嘴角笑意逐渐、逐渐如花开,爬上心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陌生到似曾熟悉,只需要几杯杜康入肚:你的遗憾际遇、他的初恋不甘、她的莫名感叹到释怀,推杯换盏中渐入佳境。然后在共同话语中组成圈中圈,互相大声认同下又几杯入怀,呜呼!人生相见恨晚,何不早相识?于是肺腑之言与真诚之句恍惚中反复劝诫和唠叨,恨不能倾尽人生所经历,慰藉那无人之时的眼泪与痛楚!

茫茫然,醉意朦胧,酒局由高潮转平静。呕哑嘲哳之曲跃于饭桌之上,欣欣然皆陶醉状,似回味、似品味、似怀念,无人说清那时那刻那些人是怀念过去还是已然透过嘶哑之声听到了无奈的生存与奔波。何须纠结,何须纠缠,只需飘飘然能与天地逍遥,能与庄周对语,一时一刻即可满足!不求练达,只求称心即可!

酒局已近尾声,激情喧嚣都沉默,是时候在失去意识和理智前抉择结束这一场。兴致高涨下如何早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于是有了下场继续畅享人生,让生命在晨曦时还有弯月高挂那一刻升华,见证滇池边日与月相见、如同你我生命从黑夜到白天,形成一个轮回,轮回中皆有你我!唯美而浪漫,尽管这是在酒醉三巡之后,尽管可能酒醒之后一切已忘却,但晨曦和弯月已见证过。

而我没去见证晨曦和弯月,因在年轻时已见证很多次,而一起见证的人都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尽管这时间很短暂。于是在路边招手拦了个出租车,回家。

意外的是司机竟是故乡人,一个年纪是父辈的故乡人。我很健谈,亦或是酒后话多,他乡遇乡党,话匣子如同大河决堤滔滔不绝:有乡音乡事,有集市的鸡毛蒜皮之事,有农忙之时的趣味,有来他乡之后的困苦……他说没听出来我的口音,我说家乡话开头不友好,在这边不懂我们家乡话容易让别人误会。他说他已经来二十多年,口音已不纯,他说他有两个女儿皆已落在这里安家,他说结婚早,所以已有孙子孙女。我说这是最幸福的事,他说就是没办法回去家乡,年轻时候为孩子,老了为孙子孙女,我默默然。

这短暂的近十公里路在乡音乡情中一晃而过,我们还未曾从对家乡的回味中回过来就已到我家门口。短暂而静谧后,他说小兄弟到了,你下车吧,车费不要给。我懵了下,这岂能如此,反复推辞中他说也难得遇到故乡人,小事一件何须挂齿,我说一码归一码,乡音乡情他乡遇已知足,岂能做其他。在反复推辞中拗不过我,付了车费。

乡党啊!心绪飘去过往,古时有折柳寄友人,乡人一走可能一辈子不再见。手托故乡的柳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若能在他乡偶遇,是人生一大幸事,当欢饮达旦,畅叙人生。

乡党啊!如今交通“千里江陵一日还”,若有思念一日皆可去,可这一份思绪与哀愁如何解?是否还有乡党如你踌躇而不要车费,是否还有乡党能保留忠贞的故乡情?

我辗转反侧而缅怀,缅怀故乡的春夏秋冬,缅怀故乡绿油油的洋芋地、还有秋天金灿灿的荞麦架,缅怀故乡读书时候和同学散步时县城笔直的那条路,还有那一口纯正的乡音……

他乡遇乡党,惆怅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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