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摔跤吧!爸爸》这部电影刚上线时,我就去电影院看了,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的椅子上,从头到尾哭着……

父亲走的那天,我刚结婚三个月。母亲带着父亲最爱吃的腊肉老酒……,在噩耗传来的头一天从老家出发去父亲的单位~攀枝花银江洗煤厂

姑父姑姑从镇上接长途电话回来的时候,我和奶奶坐在二叔家院子里,和二叔唠着嗑,看着姑父姑姑神情疑重,我们都不解的望着他们……

“大哥走了……”五分钟后,姑父说出来四个字

“啥!走哪去了?”二叔从姑姑姑父的神情里看出来不妙,声音提高了……

这时姑姑放声大哭起来,我似乎明白了,姑父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接着奶奶姑姑已经哭成了一团,二叔捶胸顿足,姑父仰天长叹……

我就那样望着他们,不知所措,傻傻的望着……

过了好久好久,院子里的各种嚎哭渐渐平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哭了……

整个大家庭的顶梁柱——父亲,他……走了……?

一个我从小就跟我讲:活着,是人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的人,他……走了……?

三个月前,在我的婚礼上嚎啕大哭的父亲,他……走了……?

一个月前,给我的家信中说:孩子,家才是最幸福的地方,别出去打工,外面太乱了,今年春节爸爸回家,不出门了……

这难道就是父亲他说的回家的方式吗?

…………

父亲离开我已经20年了,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20年前和手中这张泛黄模糊的照片,还有锁在柜子里的那两封家书……

父亲很坚强,他说: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那一年父亲生病了~胸膜炎,坐在床上的父亲疼的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滚,艰难的咽下我端到床头的饭。看着父亲那么痛苦,我哭着一个劲喊“爸爸,爸爸……”

父亲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不哭,人,只要能吃就能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是的,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这句话曾经陪伴着我走过我人生中最昏暗的1098天(3年*366天),每当我撑不下去想放弃的时候,我就想起当年父亲满头汗珠,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的这句话……

父亲是非常讲究卫生,注重个人形象的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把家里房间依次打扫一遍,就是房屋后的街阳(老家老式建筑房有)也要扫一遍。如果早上有公务要早走,晚上回家撑着煤油灯也要把房间扫一遍,这时他会对跟在他身后的我说:你看,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是不是感觉坐在家里心情都要舒畅一些呢……

平时节俭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去镇上最大的理发店,找那位手艺最好的邓姓师傅给他理一次发,那个在煤球炉上烧的通红通红的长钳子(类似于家里做饭烧火的火钳)。夹在父亲的湿漉漉的头发上,嗤嗤冒着烟子……,十几分钟后,父亲的发型大背头出炉了……,小小的我坐在旁边看着父亲,觉得全世界就我的父亲最帅气,别人的父亲都没有我的父亲好看……

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父亲说这主要因为他的父亲,我的黄埔军校毕业的爷爷,从读书识字开始就用毛笔教他写字,主要原因还是那时候太穷,爷爷买不起本子让父亲写字,就用糙纸当本子用毛笔写字

每年过年,农村里除了磨豆腐炸米花洗被子……,一副象征着春节到来的景象,还有最重要的,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邻里乡亲都拿着大红纸来找父亲写对联……

父亲是村支书,白天要下队开会干工作,所以每天晚上回来开始写,每年那些父亲写对联的晚上,我都烧一个火盆守着父亲,他写好一副,我拿到一边放着晾干,蹲在旁边看着父亲握着毛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一副对联……

父亲对我的爱,宠而不溺

父亲是父母官,村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有时候回家都深夜了,不管多晚回家,父亲都要到我房间来看我

夏天,会来帮我看蚊帐关好没有,有没有蚊子跑进蚊帐,每当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就看到父亲满头大汗撑着煤油灯在帮我赶蚊子,嘴里念叨着:这孩子,这么多蚊子咬了,怎么睡的着……

冬天,将他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在我的被子上,摸摸我的头……

奶奶经常责备父亲对我太过疼爱,总是说父亲这么爱你女儿,以后让你女儿养老……

我从小就是父亲的小跟班,他到哪儿基本都带着我

有一次去公社开完会,父亲要去一个村搞计划生育突击检查,不方便带着我,就将我放在公社附近的外婆家里,说好了晚上来接我……

天渐渐黑了,越来越黑了,父亲没有来接我,我不愿意在外婆家里睡觉,因为外婆家房间没有窗子,蚊帐是黑色的……,我就坐在外婆家屋后父亲来的方向哭,一直哭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在梦中,恍惚听到外婆开门,父亲的声音问到

“哭了的哇!”

“唉!你这女儿哭了一晚上……”外婆抱怨到

那天清晨,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父亲赤着脚背着我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我趴在父亲背上撑着雨伞,听父亲给我讲《千里马》的故事……

多少年来,那个清晨的幸福感,让我每每想来泪流满面……

父亲坚强,但是父亲也善感,这样的性情同样遗传给了我

每到春节,家家户户都要杀猪,我们家杀猪的时候,我和父亲躲在房间里不出去,手捂住耳朵

我捂住耳朵,看着父亲也捂住耳朵认真的样子……,那时父亲好像觉得不好意思了,对我解释到:爸爸不是怕,是不忍心听到猪们求救,而我又不能救它,它的生命使命就是成为我们盘中的美食嘛……

母亲没读过书,脾气也不好,常常在家生气不理我们,也不吃饭,或者做出一些让我们都不能接受的极端……

父亲常常安慰好母亲后,怕我们心理埋怨母亲……,晚上坐在我床前,给我讲他和母亲的故事,他说他最穷的时候母亲嫁给了他,这一辈子他都要包容母亲,原谅母亲的没文化和固执……

父亲眼中全是对母亲的责任感,我望着父亲,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恐惧全然消失,静静睡着了…………

父亲离开了我很久很久了……,但是我又觉得他似乎一直都在,因为我有太多类似于父亲的地方……

去年冬天,我去了一趟攀枝花,那个20年来我一直想去但又害怕去的城市,在父亲离开的那天我去了……

我来到父亲当年出事工作的地方,那儿已经由厂房变成了矿地,一位熟悉当年情况的老乡带着我在那遍矿地上寻找着,寻找着父亲的办公室位置,寻找着父亲出事的位置,寻找着……

我就那样站在矿土中,努力寻找着,寻找着那个留着大背头,穿着西装,双手背在身后步伐稳健,慈祥善良的父亲的身影,大声哭喊着“爸爸,我来看您啦……”

“从前,有一个财主非常富有,想要买一匹千里马…………那个小伙子非常聪明,就把兔子装进掏空的西瓜壳里面,送给财主说买到了千里马蛋……”那个飘雨的早晨,我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撑着雨伞听着父亲给我讲《千里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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