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综艺节目《奇葩说》第四季的时候,有一期的论题是“被误会要不要澄清”。在节目中,正反两方就被误会一事展开讨论,有人说不用澄清,做好自己,不要在乎是否被别人误会;有人说要澄清,澄清是一种态度;到胡渐彪时,他发表他的看法,他认为,人们根本不在乎真相,在人们看来“谣言是谈资,谣言是话题,谣言是社交货币。”
我们无法反驳,他说的是事实,人们没有那么关心真相,甚至以谣言为乐。人们总是愿意让事情往自己想象的方面发展,以验证自己价值观的正确。同时又渴望不同,希望生活变得有趣,当发现自己无力改变,就只能在固定的轨迹中张望他人,将希望寄予他们。他人越是不同,他人越荒诞,自己越关注,因为这是自己有趣的来源。
一方面他们希望你做的荒诞,一方面却又用你的荒诞突显自己的高尚,一旦你真的做了与他们认识的世界相背而驰,他们便觉得你可怜,可恶。因为人们都是这样做的呀,你怎么可以不一样。在他们看来“不同便是荒谬”。
也许人们自己不知道,但却不能否认,这本身是多么荒诞的存在。
“我们就应该这样做,人们都是这样的,即使不愿意,也不能随意改变。”多年前的阿贝尔•加缪也认识到这一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哨声即将吹响之时,时局动荡,人们对未来生活和前途担忧,彷徨不安,和所有有志青年一样,加缪也想找寻时代的毒瘤,想找到一条可以走的道路。中篇小说《局外人》便创作于这个时期。
《局外人》是加缪的成名作和代表作,是西方文学和哲学史上极为重要的一笔,也奠定了加缪存在主义、荒诞哲学的基础。
故事里主人公默尔索以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中主人公的人物性格。他温和老实,不善表达,不愿说废话,对事情也不计较。而他对各种事物无所谓的态度,使得故事的走向变得似乎理所当然。
默尔索与母亲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他也没有足够的资产侍奉老人,于是将母亲送去养老院,母亲本人是乐意的。默尔索母亲死时,他安置母亲的全程都没有哭,第二天还和女友玛丽玩乐。本来每个人对待死亡的态度,表达方式就是不一样的,这不是多大的问题,但这一切却成了另一场事件的关键。一次无心之过,便在法庭一步步的推理证明之下变得十恶不赦,默尔索也成了一个“没有感情、非常可怕”的人。
人就是这样,只能依靠外物来判断事实的真相,但真相往往又被蒙蔽,于是真假难辨,善恶难分。加缪笔下默尔索出世的形象,也使得司法当局的不公以及人们认知的愚昧显现出更大化。
养老院的老门房,努力阐述着他和那些养老者不一样,称养老者为“他们”、“那些人”;监狱里律师说要给默尔索争取尽可能大的利益,默尔索深信不疑。直到法庭上老门房去做证,律师因为时间不早了,要求推迟到下午再讲,这时才发现,原来大家都一样,世俗的观念根深蒂固,默尔索在劫难逃。
法律也不是那么公道。法院开庭那天,大家一派祥和,彬彬有礼,互相打招呼示意,一切庄严有序。然而那程序,司法的光辉形象背后早已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将真相包起来,给观众看他们想看的。观众也乐意接受。而事实涉及的人本身,却成了“局外人”,一个私有利益下的牺牲品。
就像默尔索律师那句戏谑的话“这就是这场审讯的形象,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但又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
再说默尔索,这个人物有着他的原则与坚持。例如人们都喜欢夸大事实以引起更多的关注或同情,但这种人不会。一如一开始说的“不同便是荒谬”,于是悲剧便成了必然。其实默尔索也存在问题,他该争取时不去争取,不说他的争取是否有意义,面对喜欢的人,面对律师,面对判决,他都不肯去多说一句,即便对自己有利。
一个好的作品总是能反映时代。《局外人》中人们杀了他们假想中的默尔索,同时也完成了对自己良心的审判,这也是那个时代的悲歌。
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上,马丁·尼莫拉那首著名的短诗是这样写的: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那时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
只愿做为看客,愚昧其中,不愿改变。在这荒诞的人世间,一个个如小丑般,可怜又可笑。终有一天,厄运降临,自己也终将成为故事里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