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释前嫌同赴国难

庾亮、温峤准备起兵讨伐苏峻,但是道路阻断,不知道建康的消息,正好范汪逃到寻阳,对他们说:“苏峻政令混乱不一,贪婪强暴,肆无忌惮,已显现出灭亡的征兆,目前虽然暂时强大,但很容易转化为弱小,朝廷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应当及时进攻讨伐他。”温峤深以为然。

庾亮和温峤互相推举对方为盟主,温峤的堂弟温充建议说:“陶侃的职位重要,兵力强盛,我们应当推举他为盟主。”温峤便派遣督护王愆期到荆州,去邀请陶侃和自己同赴国难。

陶侃对于自己没能被选为辅政大臣心中不满,于是答复温峤说:“我是守护边疆的将领,不敢逾越职分。”

温峤多次劝说都不能使他回心转意,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那仁公暂且按兵不动,我先行征讨。”

信使出发两天后,参军毛宝从别处回来听说此事,劝说温峤:“凡是干大事,应当天下人共同参与,军队能取胜关键在于齐心协力,没听说过不团结能成功的。假如有疑虑,也应当表面上装作不知道,怎么还能自己制造疑惑呢!应该赶紧追回信使,修改原来的信,劝说他一定要一起征讨。”

温峤醒悟,当即追回使者改写书信,陶侃果然答应了,派龚登率军去见温峤,温峤于是发布檄文传告天下,宣告祖约、苏峻的罪状,登上战船准备出发。

龚登出发后,陶侃又后悔了,将龚登追回,温峤再次写信给陶侃陈述厉害,终于感动了他,陶侃连儿子陶瞻的丧礼也不参加了,穿上战服登船,日夜兼行地赶来。

陶侃率部队达到寻阳,很多人都议论说陶侃准备杀了庾亮以谢天下,庾亮很恐惧,他听从了温峤的建议,主动去拜访陶侃叩头谢罪。陶侃大吃一惊,连忙制止,庾亮引咎自责,他本就风度翩翩,现在又态度谦逊,陶侃不知不觉放心开怀,笑着说:“你当年修葺石头城来对付老夫,今天反倒过来见我有所求吗!”随即和他谈笑宴饮。

庾亮知道陶侃素来节俭,于是在吃薤菜的时候,特地留下薤白,陶侃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庾亮说:“因为薤白可以再种啊。”陶侃于是赞叹道:“庾亮不仅风流倜傥,也有为政的实际才能啊!”两人于是尽释前嫌。

陶侃、庾亮和温峤一同奔赴建康,士卒有四万多人,旌旗绵延七百余里,苏峻听说他们从西边进军过来,便从姑孰返回石头城,分兵抗拒陶侃等人。

苏峻逼迫晋成帝迁居石头城,王导极力争辩,苏峻不听,司马衍哀哭着登上车辇,宫中一片恸哭。当时天下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始终徒步侍从在车辇左右,苏峻给他们马匹也不肯坐,一副悲哀慷慨的样子,苏峻听说后恨得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没敢杀害这两个人。刘超等人每日寸步不离司马衍左右,虽然处于困厄之中,还为皇帝启蒙授课,讲授《孝经》和《论语》。

司徒王导秘密用太后诏书谕示三吴地区的官吏子民,让他们发动义兵拯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让庾冰领兵一万人向西渡过浙江,吴兴太守、吴国内史、义兴太守等人都纷纷发兵响应。

苏峻听说东方也起兵了,派部将管商等人抵抗,双方交战,互有胜负,呈胶着状态。

陶侃、温峤屯兵于茄子浦,温峤因为南方士兵熟悉水战,而苏峻的士兵擅长步战,便下令:“将士有上岸的处死!”正巧碰上苏峻赠送一万斛粮米给祖约,祖约派桓抚等人迎接。

毛宝对士兵说:“兵法说:‘军令有所不从!’怎么能眼见着可以攻击敌军,却不上岸攻击呢!”于是率领一千人擅自前往偷袭桓抚,尽数劫获粮米,斩首万人左右,祖约军队因此饥饿缺粮,温峤嘉奖了他的功勋,并上表推荐毛宝担任庐江太守。

庾亮派遣督护王彰讨伐苏峻的党羽张曜,反而被张曜打败,庾亮将符节送到陶侃那里去谢罪,陶侃说:“古人曾有三败,军侯您才败了两次,现在是紧急关头,不该计较这些。”陶侃对庾亮如此宽容,诸将都非常感动,奋力作战。

宣城内史桓彝驻守泾县,附近州郡大多派使者向苏峻投降,长史劝桓彝暂且与苏峻通好,以舒缓将会到来的灾祸。桓彝说:“我深受国家的厚恩,应当以死报效,怎么能忍受耻辱和逆臣互通友好,如果事情不能成功,那这就是我的命!”

桓彝任命俞纵驻守兰石,俞纵说:“我不辜负桓公,犹如桓公不辜负国家。”于是力战而死,桓彝亦战败而死。

各路盟军刚到达石头,就想和苏峻决战,陶侃说:“他们现在气势正盛,难以与之争锋,应该等待时日,用智谋来战败他们。”

部队几次出战都没能取胜,诸将请求在查浦修筑营垒,而建军李根建议在白石修营垒。李根说:“查浦地势低下,又处在水南,只有白石地形险要坚固,可容纳数千人,不利于敌人进攻,是灭敌的好办法。”

陶侃笑着说:“你果然是一员良将!”于是采用了李根的建议,连夜修造营垒,天亮的时候就筑成了。

这时传来苏峻军队击鼓整队的声音,大家都害怕他们前来攻击,孔坦淡定地说:“大家尽可放心,如果苏峻进攻白石,必须等待东北风大的时候,使我方的水军无法前来相救,今天天晴无风,他们必定不会来的。他们之所以整队,一定是派军队去攻掠京口以东的地区。”

结果果然如同孔坦分析,陶侃派庾亮率二千人据守白石,后来苏峻率领步骑一万多人前来围攻,士兵们都非常恐惧,庾亮激励全军将士拼死奋战,苏峻只好退兵。

义军多次与苏峻军队交战,连连失利,孔坦向陶侃建议说:“本来不召郗鉴来是要防卫石勒,现在只能派遣他回军了,虽然晚了一点,总好过不来。”陶侃便命令郗鉴和郭默回京占据京口,建立了大业、曲阿、庱亭三座壁垒,使苏峻兵力分散,让郭默据守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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