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京说,他这一辈子做过许多错的事,负过一个对的人。
收拾旧东西总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也是小说惯用的手笔,于是顺理成章的,像妈妈脚边的毛线团般,轻轻一扯便拉出了一长段的回忆。
眼前这张照片里男孩的发丝,还有那永远凝固的时光已渐渐泛黄,溢满了不可言喻的温柔。我至今记得,时京盯着这张照片的时候仰面顺光,嘴角微微上扬,风里满是泥土和蒲公英的味道,还有什么让人不安的气息。
那年他们大学开始,时京和他成了室友,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那么多故事,所以当时的见面微笑也都坦诚自然得没有顾虑。
后来相爱牵手上床接吻,尴尬好奇兴奋苦闷,这样的词足以用来形容他们彼此二十出头的青春。虽然那时同性恋这个词已经被洗白接受烂大街,但他们还是承受着太多正常恋爱所没有的压力,庆幸的是在那个荷尔蒙的光和热躁动的年纪,他们甘之如饴。
都说乐极生悲,真的有一定道理,上帝怎么会让谁一直幸福下去,男孩割断绳子坠落时展开的一瞬笑意于是填充了他以后数十年的梦境,从此男孩留在了雪山里,时京活在了回忆。
男孩说这次回去他们就登记结婚,于是梦想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人总是这样,所有旧日的愿望都被延迟,人却一天一天按照自然规律衰老,然后又开始有新的愿望,新的愿望又被拖久,于是整个人生变成了一段漫长的负债之旅,背负着难以偿还的,无法偿还的曾经。
照片里的男孩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嘴角上扬,而漫长的岁月里只剩下时京借着他给的命在春冬交替中活下去。
任世界再大,科技再发达,可是在时间的坐标轴上回忆和往事都是那样仓皇,找不到可以存放的地方。所以在失去一个人的同时还要抽丝剥茧般除去和他一起的所有记忆,这才是最残忍的事实。
爱而不得才是这个世界的平常事。
这是我的亲生父亲时京辞世前对我说的,也好像是对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