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明墨学艺有成,师父准她下山。
下山就是入江湖,江湖中是非不断、恩怨不休,但师父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明墨心中略有忐忑。
“师父,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吗?”
“有。”
明墨一听,不免心中欢喜。
师父交代了两句话,第一句师父告诉明墨“勿忘赤子心”,这一句很好理解,无非是要明墨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不受污浊,永保锄强扶弱的赤子之心。这句话师父说的认真,明墨却不怎么当真,学艺十年,明墨听这句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但师父的第二句话却又让明墨摸不着头脑。
师父说:“三十日内伤人不杀人,等你杀人之时,你可以为你的剑法命名了。”
什么奇怪的要求,明墨还待问个仔细,师父却不过多解释,只让她谨记。
1、
师父,如果遵照您的指示,我可能要死了。
明墨悲哀的想到。
江湖处处有风雨,明墨下山不到三日就被魔教追杀,而她被追杀的原因正是因为昨天她的拔刀相助。明墨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个当街调戏女子的浪荡子,怎么就将魔教给引了来?
身后追兵有十来人,本来有二十来人,被明墨伤了一半,但明墨也受伤颇重。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一直未下杀手,偏偏对手是魔教之人,既不讲理也不惜命,尤其是手下的命,导致明墨受伤愈重于是不得不选择逃走。
明墨很怀疑能不能逃得掉,而且到现在这个地步,即使她大开杀戒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前方是山,山上密林从生,或许还有机会。
明墨内心沮丧,难道入江湖才三天就要死了?那可不行,明墨鼓起求生的意志,提气纵身跃进密林中。
肩膀上的伤口飞洒出血珠,落在枝叶之上显然会给对方留下追踪的痕迹。纵跃之中,明墨撕下几块碎布将流血的伤口简单包扎。
魔教的十来人追到密林边,为首那人忽然停了下来,他叫忧罗,在魔教中职位不明,不过既然能指使几十人的手下,至少也是有点地位的。
忧罗长相秀气,稍微打扮一下就算是扮个女子应当也让人难以分辨得清。说起他与明墨的恩怨,明墨一直以为他们是为那个调戏女子的流氓出头的,但忧罗自己才知道,她锲而不舍追着明墨不放,不过是因为当明墨在教训那个流氓时,随口骂了一句臭男人,却刚好被路过的忧罗听到。
忧罗一向自诩为魔教美男子,乍听到这么一句“臭男人”,尽管与他无关,但他偏偏要去多嘴问一句:“骂谁是臭男人?”
那个时候明墨当然不会有个好心情能夸上他一句,于是略嫌厌恶的说道:“你们都是臭男人”。
这下可好,魔教美男子怎么受得了被人骂是臭男人,所以便有了这次追杀,可怜明墨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原委。
“公子,不追了吗?”柳二走上前对忧罗问道。
忧罗面露思索之色,他本来对明墨就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一番追杀下来也已经感觉到了无聊,可是不追吧他还是对被骂做臭男人而耿耿于怀,可是追吧他又还有别的任务。
柳二劝道:“公子,这个小妮子的武功着实不弱,所使用的‘十八剑式’应当是明耀门吴山老头的绝学,如果今次对她放虎归山,恐怕他日会对我魔教不利。”
忧罗点头,柳二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而且以前从未在江湖上听过对方的名号,另外从对方年纪来看想必定是新入江湖无疑,对于这种人,如果要斩草除根,现在正是时候。
忧罗目光闪烁,忽而神情大定。
“当然要追,”忧罗挥手,但他却只派了一半的人去追。
看着忧罗的样子,柳二知道,公子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还有,你记住了,”忧罗笑着训斥道:“我是美男子,不要公子公子的叫我,美男子和公子是不一样的。”
忧罗的心情忽然变的很好,柳二喏喏应是,心里却止不住的抱怨道:“不叫公子那叫什么,难道要喊‘美男子’”。
柳二很识趣的闭嘴不说,但光是想想就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2、
明墨感到很欣喜,因为她没有被逮到,自然也没有死。
明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将魔教的人甩掉的,当她翻过两座山,因受伤过重和体力耗尽而晕倒在山脚时,她已经记不得之后发生的事。
后来明墨知道自己最终是被一名猎户所救。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江湖虽险恶,但也不意味着她就没法在这个江湖闯荡 。明墨毕竟才十八岁,而且一直在山上学艺,所以有时候还保留着一些小孩心性,这次仅仅是能够活下来竟然就让她原本沮丧的心情感到庆幸。
然后,明墨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来养伤和恢复。想想还真是令人唏嘘,明墨下山二十三天了,算起来只有三天的时间是在江湖中,而其它二十天竟然都只是在养伤。
今天是明墨下山后的第二十三天,她的伤势已无大碍,明墨决定要离开了,但在走之前她还有事情要做。
明墨要报恩。
猎户一家有五口人,夫妻两人以及家里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他们一家全都靠上山打猎以及一小快自垦的菜地养活,而原本他们是有土地的,但土地被县里的地主骗了去。
上山打猎并不能提供足够的食物来源,但明墨在猎户家养伤期间,他们还是将吃的省下来给明墨吃,甚至每天上山打了野味给明墨煲汤喝。
如此大恩,明墨当然要还。
所以下山后第二十三天,明墨提剑去了县城里。
地主家里,明墨轻轻松松放倒家丁护院。地主长的肥头大耳,显然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但现在地主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女侠的求着饶命。明墨表明来意,让地主归还猎户一家的土地,原本以为已经都这样了,地主一定会立刻答应,可事实出乎明墨意料,地主竟然面露难色,犹犹豫豫起来。
“你已经家财万贯且有土地千倾,为何还要巧取豪夺别人土地?如今不过是让你归还土地,这有什么难的吗?莫非真的是不想要命了?”明墨剑指地主,大声斥责道。
“女侠,老朽确有难处。”
无非都是借口,原本明墨是不想听对方的理由的,但对方声泪俱下,指天指地的发誓,甚至拿自己家的三岁小童来赌咒做誓,明墨只好姑且一听;原本明墨打定主意,无论什么借口她都不会信的,但对方一副言之凿凿的神态,而且拿出地契为据,便由不得明墨不信。
据对方所言,他巧取豪夺的土地都是受风雪楼所指使,而对方给明墨看的地契上也确实是风雪楼的盖章。
风雪楼明墨是知道的,这个门派可以算是武林第一大派,门中弟子以女子为主,就因为这样以前明墨对风雪楼一直是抱有好感的,但这次的事实却着实让明墨惊诧不已。
风雪楼一直以来不都是名门正派吗,怎的做事却比魔教还阴险狡诈?
现在明墨犯了难,如果她确实要报恩的话,就得去找风雪楼要个说法,可是她一个人又能拿风雪楼怎样呢?凭她一个人有什么力量能与武林第一大派作对。
明墨坐在酒楼中犯愁,这时从楼下走上来十几个女子,她们全都着白衣带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酒楼伙计将人引到座位上,殷切说道:“各位风雪楼的女侠能光临敝店,是敝店的荣幸······”
3、
得来全不费功夫。
竟然这样也能遇到,不过既然遇到了,明墨就不打算再迟疑。
这个恩看来是非报不可了。
明墨长身而起,宝剑出鞘,剑指风雪楼众人,义正言辞道:“说,你们为何要伙同乡绅夺人田地,作为武林大派,你们这样的做法真是令人可耻可憎。”
风雪楼的众人全都露出错愕的表情,其中一人说道:“姑娘,我想你是搞错了吧。”
“不会错,”明墨深信不疑,名门正派看来也有堕落的时候,而且一旦堕落就比魔教还下作。
“罗姐姐,她诬陷门派,咱们何必跟她废话,”风雪楼众人中有人上前一步,拔剑出鞘,脸上表情愤愤不平。
好一番精彩打斗,明墨的‘十八剑式’共有十八招,被明墨一一使来。
“一剑分阴阳
两只燕抄水
三月梨花开
四饮太白酒
······
九剑点星辰
十钓寒江雪
······”
缠斗被罗茜分开,在她的努力和压制下,双方都平息下来。
罗茜问起缘由,明墨犹豫之下倒也将缘由说出,却引来风雪楼一众女子的言语攻击。好在罗茜为人沉稳,且处事有方。
罗茜说道:“姑娘,我想你是被骗了,我愿与你到你说的那家去对质,如果确实是风雪楼的问题,我一定向你赔礼道歉。”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明墨也不好再喊打喊杀,只是她却也不信,怎可能是自己搞错了呢?
但结果却让明墨羞愧难言。
地主一家显然没想到明墨这么快便去而复返,更想不到随明墨一起来的就有风雪楼的人,一开始对方仍然一口咬定就是风雪楼指使的他,但当罗茜将他双耳切掉,并且告诉他再不说实话就将他手指一根一根切掉时,对方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土地被巧取豪夺的事,地主是受人指使才会那么说的,但指使他的不是风雪楼,而是砺剑山庄的人,至于原因他就不清楚了。
得到这个答案明墨并没有感觉到好受一点,除了自责内疚外,她内心中始终对这个转变抱有一定程度的怀疑,而且砺剑山庄也是武林正派,难道就会做这种事吗?对方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她又焉知地主这次不是依然在骗她?
明墨拔剑指向地主,恨不得将对方杀掉,可她才十八岁,进入江湖才二十三天,要让她杀死一个江湖外的人她始终是下不了手,况且临行前师父还告诉她三十日内可伤人不可杀人,现在还没到三十天。
罗茜拦下了明墨,对她说:“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验证此人所言的真伪。”
“什么办法?”
罗茜告诉明墨,或许救她的那家猎户已人去屋空。明墨赶到猎户家,果然正如罗茜所言,猎户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此后明墨在猎户家等了三天也不见人回来,明墨才相信自己真的又被骗了。
明墨陷入某种杂乱的思绪中,她理不清整件事的头绪,也不明白她一个初出江湖的小人物,堂堂砺剑山庄那么大个门派为什么要骗她?
关于这个疑问,罗茜告诉了明墨答案。据罗茜所说,砺剑山庄崛起不过十年时间,但发展势头极强,更关键的是砺剑山庄野心极大,早就觊觎武林第一门派的名头,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来骗她,为的是让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去找风雪楼的麻烦,最好是死在风雪楼,到那时,他们一定会造势说是风雪楼仗势欺人,无辜杀害一名小姑娘,以期达到破坏风雪楼名声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明墨,一是因为明墨江湖经验少容易上当受骗,二是因为明墨的师父在江湖上地位尊崇,利于他们营造声势。
想不到,想不到,这江湖真真是尔虞我诈,令人防不胜防。
“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们,”明墨对风雪楼众人诚挚道歉道。
现在明墨总算明白了为何临行前师父要告诉她“不忘赤子心”。
4、
赤子游江湖,不忘赤子心。
说起来容易,但要永葆赤子心真的不简单。
如果不是有师父这句话,明墨觉得自己的心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污浊不堪。同时,明墨认为风雪楼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帮了她,她应该要有所回报。明墨觉得这肯定也是师父告诉他不忘赤子心的用意。
尽管在此之前,罗茜已经邀请了明墨同行,但正好,明墨也有这个想法。
风雪楼众人此行目的地正是砺剑山庄。但明墨听说励剑山庄最近正被魔教围攻,所谓正邪不两立,明墨担心她们这样前去恐怕魔教会对她们不利。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但你又知不知道正是在一月以前,砺剑山庄为一己私欲,扰乱正魔谈判会,并且暗中进攻魔教青龙山,魔教愤恨之下,才会将砺剑山庄团团包围,只不过魔教承受不起强攻的代价,因此只好围而不攻。而砺剑山庄又龟缩不出,以致于双方僵持已有一月。”罗茜对明墨安慰道:“所以不用担心,这次魔教和我们几乎可以算是盟友,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的。”
罗茜进一步解释道扰乱正魔谈判会只是砺剑山庄做过的一系列龌龊事情的其中之一,她们一行此次前来就是要找砺剑山庄讨个说法。但现在既然在去的路上就又发现砺剑山庄竟然已经做出了那等事情,少不得最后只能以武论道了。
明墨点点头不再多说,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什么时候魔教和我们也能成为盟友了?
罗茜带着风雪楼一行以及明墨直奔砺剑山庄,正如罗茜所言,魔教对她们一行人完全不加阻拦,显然魔教也想有人能打破僵局。
面对风雪楼来人,砺剑山庄不可能闭门不见,但罗茜拒绝了对方进庄的邀请,只说就在门外对峙。
砺剑山庄大门外,罗茜先声夺人,指责道:“都说砺剑山庄光明磊落,没想到却是道貌岸然,为了一个第一大派的虚名,竟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且不说,还为了陷风雪楼于不义,竟然处心积虑欺骗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不过我想你们一定不会承认的吧。”
砺剑山庄也有十数人,全是各堂堂主和堂内精锐,庄主却不在。砺剑山庄庄主历来神秘,有人说砺剑山庄根本没有庄主,也有人说他们的庄主是由各堂堂主轮流担任,总之没人真正见过砺剑山庄庄主。
面对罗茜的指责,砺剑山庄众人显得不知所措,明戈堂主伊泽抱拳礼道:“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话说,这女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幻三打量着风雪楼一行人,如此说话显然算不得礼貌。
无礼是无礼了一些,幻三所说却又不无道理,好像是没听说过风雪楼罗茜这一号人物,砺剑山庄众人皱起眉头。
“看来讲道理是不行了,那我风雪楼只好向砺剑山庄诸位讨教一番了,”罗茜一声令下,风雪楼众人立刻拔剑动手。
明墨愣在一旁,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不过想想也是,似乎也没什么好谈的。
那边噼噼啪啪打成一团,砺剑山庄众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出招显得畏手畏脚。奇怪的是风雪楼这边也没有尽全力,全都是一沾即退,没有一个真正在缠斗的,不过看起来倒是打的凶狠。
明墨拔剑就上,但她只使得一招就被罗茜一把拉住。
“先撤再从长计议,”罗茜说完,招呼一声,风雪楼众人立刻抽身急退。
砺剑山庄十数人留在原地,大多数人脸上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只有一人在思索片刻后忽的腾身而起,向风雪楼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讷言师兄这是怎么了?”盗圣安鼠问道。本来就有魔教围庄,风雪楼那一行人又来历蹊跷,这样追出去显然是危险重重。
“讷言师兄作为隐鞘堂主,对情报最是清楚,师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齐天猜测道。
“你们没发现吗,之前讷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量罗茜旁边那个持剑的小姑娘,”幻三颇为神秘道。
“那个最年轻的女孩,”蒙蛙惊呼出声:“可是讷言师兄是个道士啊,而且他那个年纪,难道师兄?”
“嗯,有情况,”幻三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似乎很不正经,但他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凝重。
“那我们怎么办?”
几位堂主眼神一交,会意点头。
“我们也该活动活动手脚了,”伊泽兴奋笑道,嘬嘴呼啸一声,不一会便听得山庄之内有蹄声响起,乍闻声音,回头看时,一匹昂藏战马四蹄用力,如龙腾跃一般跃出山庄大门。
“走吧。”
5、
果然追来了。
罗茜面露得意之色,转而肃容道:“还敢追来,那就别怪我们狠下杀手。”
面对罗茜一行的离开,魔教依然无动于衷,甚至对砺剑山庄的讷言也未加阻挠,但他们本是为砺剑山庄而来。
在放罗茜一行与讷言先后离开后,魔教众人又将砺剑山庄围了起来,而他们所面对的方向依然是砺剑山庄。
罗茜排兵布阵,十几人将孤身追来的讷言团团围住。
“你究竟是谁?”讷言冲罗茜问道。在他脸上看不出多少慌乱,反而更多的是不解。
“死了就告诉你,”罗茜半点也不废话。
在她话落以后,围住讷言的十几人瞬间动手。
讷言一身青灰道袍,也持一柄三尺长剑,在十几人的围攻中竟然也未落得下风。
讷言在这里被围攻,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在砺剑山庄外,山庄众人也正被围攻着。
山庄众人朝着同样的方向走来,他们并不着急,似乎他们早就知道他们的对手只有魔教。
这次魔教没像之前一样也放他们离开,魔教围庄的人渐渐聚集到他们前进的路上,整个一副两军对垒的架势。
而这种阵仗是伊泽最喜欢的,他本是一名战功显赫的将军,因被排挤而被暗杀,最终被砺剑山庄所救。
打仗是一件辛苦事,而且随时可能丧命,但对于每一个战功显赫的将军而言,他们内心里往往会变态的隐藏着对战争的热爱,至少是对战场热血挥洒的热爱。
伊泽热血冲脑,忽然打马冲了上去。他手提一杆梨花枪,枪尖上洗也洗不掉的殷红血迹在夕阳下似乎散发出妖艳的血红。
“伊泽这么莽撞,他以前真的是个将军吗?”齐天面露讶色,心中却也蠢蠢欲动。
“可能是以前在战场上落下了后遗症吧,丁姐姐你说是不是?”安鼠大胆猜测道。
“没事,不是后遗症,就是脑子有病,”丁炎清当即诊断道。冰心堂主向来医术高明,如果她都说是脑子有病,估计是治不了了。
“齐天,这不是病,”幻三忽然说道:“如果这是一种病的话,那么就是一种男人都会得的叫做热血的病。”
幻三是知道的,上次他和齐天怒闯青衣楼,双人双马与江湖各派大打出手,伊泽一直在抱怨这种好事竟然不带他一起,这一月以来又在山庄闭门不出,想来伊泽是忍了很久了。
“管它是不是病,痛痛快快的打这一场就好,”幻三拔剑出鞘。
齐天露齿而笑,飞奔几步跃向空中,手中大圣棍高高扬起。
蒙蛙手握造物笔,凝神静气。
青训堂晓师父手抖剑花,剑光一闪,靠近她的魔教之人便被削手断足。
“肤浅肤浅,”藏剑阁曹大贵依依不舍的收起书卷,脚下连踏,便闯入魔教人群中。
魔教的围堵暂时奈何不了砺剑山庄,但相对的,砺剑山庄众人也突围不出,那么,讷言那边的麻烦就只能靠他独自解决。
“这等人总是死鸭子嘴硬,就算他不承认,我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罗茜笑着对明墨说道。
明墨无言,面对罗茜笑吟吟的脸,不知为何她一点也笑不出来,而且心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片刻时间内,十几人的围攻仅仅给讷言带来几次轻伤,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几乎有一半的人被击伤击晕,罗茜本在与明墨谈笑,这时却笑不出来了 。
“好狂妄的臭道士,明墨,我们一起上,”罗茜加入战团。
虽感觉不对,可一时半会明墨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无奈之下,明墨只好抽剑攻上。
在加入了两个好手之后,讷言立刻感受到了压力,他身上受的伤越来越多,而且伤的越来越重。
其实明墨并没有使尽全力,但就算这样,她也给讷言造成很大的牵制作用,甚至这种牵制远超过她的想象。
终于,罗茜一剑刺进讷言的腹部,讷言一掌打退罗茜,双方霎时分作两边。
讷言跌跌撞撞,最终无力的坐倒在地。
6、
“幻三,讷言不会有事吧?”晓师父逼退他人,靠近幻三问道。本身是个女子,同时作为青训堂主,晓一向与孩子打交道比较多,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她容易操心着急的性格,此时他们久战而不能突破,晓师父难免心急。
“对呀,讷言师兄这次行为这么反常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安鼠在旁边听见,忍不住插话道。
幻三却完全没她俩这么多的担心,镇定道:“放心,那老道聪明着呢。”
眼见讷言已受伤深重,罗茜倒也不急着进攻了,反正拖下去也只会对伤重的更加不利。
“你们不是风雪楼的人,”讷言捂着伤口,肯定道。
“喔,为什么这么说?”罗茜克制着得意之情。
“风雪楼门人里没听过你这一号人物,而且你们行为诡异,来到山庄以后就血口喷人,并且处处不想让我们把话说清楚,你们来山庄魔教不拦,你们离开山庄魔教也不拦,我怀疑你是魔教的人,”讷言一番推测有理有据,可依然只是推辞,他却拿不出任何直接的证据。
“既然想到了这些,为什么你又要跟来呢?”罗茜明知故问。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不是风雪楼的人?”明墨忽然问道。她心中没来由的感到慌张,听讷言那么一解释,她也发现了自己始终觉得哪里不对的是什么,可如果这是事实,她心中又难以接受。
“你心中清楚,我会来自然是因为她,”讷言手指向明墨:“十年前我还不是一名道士,那时我落难时曾被明耀门吴山所救,而这个女孩会用‘十八剑式’,那么吴山就是她的师父,所以你知道我肯定会来。”
“聪明,真聪明,不过全都是你的推测,”罗茜拍手说道,眼中闪过狡黠。的确如讷言所说,他才不是什么风雪楼的人,因为他就是曾经追杀过明墨的魔教美男子——忧罗,可是就算猜中了又怎么样,他先是设计让明墨以为是风雪楼巧取豪夺了猎户一家的土地,然后又假扮风雪楼的人将矛头引向砺剑山庄,他设下计中计,就是要让明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对他产生不了怀疑,而且尽管是奢望,但如果能侥幸引起砺剑山庄和风雪楼的矛盾,忧罗又何乐而不为呢?他又怎么会轻易承认。
能想到这个计划,是因为忧罗恰好清楚砺剑山庄讷言和吴山的这层因果,但他也没想到计划会这么顺利,全都是因为这些正派人士实在好骗,尤其是明墨这个丫头。
忧罗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对明墨说道:“难道你听他信口雌黄几句就相信他所说的,这些人多么狡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被骗的了吗?”
说到被骗,明墨真就是无话可说了,但也正因为被骗过,所以明墨才会怀疑。
“杀了他。”
忧罗挥手,其他人朝着坐倒在地上的讷言蜂拥而上,明墨也动了,但她却横剑挡在了讷言身前。
“明墨,你做什么?”忧罗脸色难看。
“我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明墨横眉冷对,坚定说道。
“但你这样做也不会知道真相,不如先杀了他我再慢慢与你细说···”忧罗循循善诱。
讷言插嘴道:“明墨,初涉江湖被骗很正常,但你好好想想,临行前你师父一定对你有过交代吧,你再想想,你一路走来都遇到哪些人哪些事,事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稍微想想说不定就能发现其中真相。”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明墨的脑子很乱,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进入江湖这三十日以来的各种事。她想起在猎户家枯等三天,想起偶遇风雪楼的人,想起在地主家被骗,想起被魔教追杀,想起对被调戏的女子拔刀相助,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她拔刀相助然后被追杀,可是为什么会被追杀呢?魔教为什么要帮一个街上的流氓出头,中间发生了什么?
明墨忽然灵光一闪。
仔细打量忧罗几眼,将对方与脑海中的印象相对比,明墨突然指着忧罗,恍然大悟道:“哦,你,你就是那个丑男人,诶,是丑男人还是臭男人来着···”
“呸,”忧罗大骂出口,他想克制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什么丑男人,臭男人就算了还丑男人,你才是丑男人,我是魔教美男子。”
有些东西不能忍受,有些时候必须要正名,忧罗最受不了的就是美貌不被认可,何况是被骂臭男人,更何况升级到了丑男人。
“杀掉他们,全都杀掉,”忧罗难以自制,歇斯底里道。好,既然是你自己要寻死,那你们都去死吧。
就算明墨实力很强,但忧罗也能牵制住她,那么讷言在受伤的情况下就很难自保了。
“明墨,那一年你师父收你为弟子,他曾对我说过,你是有能力发展‘剑十八式’的人,他说的是对的吧?”讷言受伤是真的,否则对方不会允许他说这么多话,而他敢于孤身前来的确也是有依仗的,尽管那个依仗显得缥缈了许多。
“啊,是真的,”明墨眯眼看着夕阳落山,在她眼睛余光里,所有向她攻来的人似乎速度都开始变慢,而且越来越慢。
“但是师父告诉我,让我下山后三十日内伤人不杀人。”明墨岿然而立,左手后背,右手握剑,剑尖斜指地面。
“三十日?那今天是第几天?”
攻来的人里,正面有两人,左侧一丈处有一人,更多的人都在这三人之后,忧罗在最后面,距离自己有五丈远。
“酉是三刻过了吗?”明墨问道。
“过了。”
师父,我懂了。
“酉时三刻一过,我可杀人,”明墨脚下一动,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不定。
忧罗站得最远,所以全都被他看在眼底。当明墨一动,眨眼间便出现了七个明墨,忧罗知道这肯定是因为速度太快而产生了幻象,但每个幻象都太真实了,让他也分辨不清。
“十八剑式,第十九剑,我命名为‘不杀剑’。”
明墨的声音飘荡在每个人耳边,却又似乎离每个人都很远;明墨的身影不带一丝杀意,在七个人身前明墨都只轻轻的挥了一剑,但七剑又似乎连贯得只有一剑。
在忧罗眼中,就像有一副水墨画正在默默展开,第一个人脖子边的血刚刚飘落出来,顺着飘洒的血迹那把剑来到了第二个人的脖子边,轻轻划过之后,第三个人的脖子上裂开一道血口···
终于,那把剑来到了忧罗面前,忧罗面色大变,下意识的抬剑封挡,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他的剑没挡下明墨的剑。但他也是幸运的,他的手臂挡在了他的脖子边,所以他的手臂几乎被对半切开,但忧罗幸运的活了下来。
一剑过后,明墨停在原地,重重喘息着。忧罗距离明墨只有一剑之远,但忧罗愣神几息后,一剑也不敢出便转身而逃。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除此之外,还有吵闹的打斗声以及抽空说话的声音。
“幻三,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来早来晚都看不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7、
砺剑山庄内,休息片刻后,众人说说笑笑。
一会儿吹嘘自己刚才是多么的英勇,一会儿又说自己受伤严重要到冰心堂找大枣和石密吃,一会儿又被其他人打击得哭天抢地。
山庄的众人全不像刚经历一场生死厮杀,热热闹闹的全都没个正形。
但哪怕是这种气氛,明墨也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原以为明白了师父对自己的嘱托,但越到后来越发现自己是错的,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能在这样的一个江湖里生存下去吗?
这就是江湖吗?那现在她已身在江湖,可她又该去向何方?
“来山庄吧,只要相处久了就能真正的了解,”讷言不知何时来到明墨身边。他看着远方巍峨群山,神情恬淡。
讷言本是伤的最重的,但好在并没有伤及根本。
“以后,等你想好了,是走是留都随你。”
“好啊,”明墨轻声道。
远方青山巍巍,山巅尚有一抹红霞留恋不走,忽而风来,吹的山间树影婆娑。
“对了明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三十天的话为什么是今天酉时三刻过后就能杀人了呢?”
身后不知是谁好奇问道,明墨的脸霎时就红了,恰如那留恋不走的晚霞,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不过,明墨可不会说出来,下山那天原本是要一早就走的,却在听说师父晚上要做烧鸡吃于是她一直等到酉时三刻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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