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这有烦有爱的家庭中成长。长大的孩子们是越来越调皮,同时所花的费用也是越来越大,每到开学季,五个孩子的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作为老大的长霞,放暑假就和院内的发小一起去打工,烈日下汗流浃背的搬砖、和着水泥砂浆,渴了就喝上一口自来水。
做小工辛苦,当拿到工资、可以解决弟妹们的学费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样的小工不是每年都有,也是属于照顾性质。
有一年的冬季,天气特别的冷。张书贤单位有打小工的名额,同事们报名的热情很高。张书贤一个人默默的站在柜台前,她内心很矛盾,希望孩子放假有工可打,这次的工作在室内,抖抖废旧的棉花,挑捡棉花中的杂物,工作非常轻松。可是路程太远,她不放心长霞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冰天雪地骑车万一摔倒也没人知道。
晚上躺床上,张书贤对王诗远说:“公司为了照顾有困难的家庭,今天给每个门市部分配名额,让孩子们去南港仓库做工。”
王诗远说:“好事啊,可以解决孩子们的学费。”
张书贤叹了口气说:“是啊,事情还很轻松,又是在屋内,单位的人都报名了,我没报。”要不是关了灯王诗远一定能看到张书贤失落的表情。
王诗远问:“为什么没报啊?”他的问话中带着不理解。
张书贤说了自己的矛盾和想法,又说:“要是有个人陪同我就报了。单位同事家离我们远,孩子们也不熟悉。”
一阵沉默无语,张书贤转过身说:“睡觉吧,报名已经结束了,想也没用。”
王诗远没说话,两只眼睛看着黑暗的房顶,心里想着孩子们放假在家,无事可做不是你找我麻烦,就是我找你的麻烦。特别是武军调皮捣蛋,不是邻居找上门来评理,就是战士干部到家告状。
想到武军王诗远脑中突发奇想,挪动一下身体对张书贤说:“让武军和她姐一起去,你看如何?”
张书贤一听觉着主意不错,心里一阵高兴。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行,只得说:“武军太小才上初一。”张书贤心中有些不忍。
王诗远用安慰的语气说:“也不小,长霞在泗洪就去印刷厂做小工,还没他大呢。”
见张书贤没说话,接着又开导说:“他放假在家没人管,闲着无事到处惹是生非。让他去做工一来他没时间调皮,二来也可以锻炼锻炼体会工作的不易,三呢姐弟俩也能相互照应。”
张书贤说:“报名时间已经过来,怕是不行了吧。”
王诗远见张书贤有所转变,开完笑说:“又不是去当兵,名额有限制,你明天上班问一下主任,行就行不行就算。”
第二天上班,张书贤悄悄地把王诗远的想法告诉了主任,主任先是有点为难。按要求每家只能解决一个名额,现在要去两个人,主任对张书贤说:“这事我作不了主,我可以把你的情况向公司反映。”
自从张书贤调到这家单位,主任对她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来了几年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也是主任的得力助手和好姐妹。
事情还算顺利,在主任的努力下,同意多给一个名额,张书贤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孩子做准备工作。
晚饭的饭桌上,孩子们吃的正欢,张书贤放下碗、拿起一个白胖胖的馒头,对着正在吃饭的长雁和老四老五说:“你们听着,你姐和你哥后天去上班做小工,给你们挣学费。明天开始,长雁负责洗碗、老四负责扫地、老五负责搬板凳。”听到各人的任务,反应最大的是武军。
他三下二下把嘴里的馒头生吞咽下,气呼呼看着张书贤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啊?”
张书贤说:“陪你姐,她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不放心就不去吗,我看张磊、陈兵也没去啊”武军紧接着张书的话追问。
张书贤耐心的说:“这是我们单位照顾的名额,你以为谁都能去?”
武军还顶嘴说:“谁想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王诗远见事情要疆,忙说:“怎么和你妈说话吧?好好吃饭。”
沉默无语,只听到筷子碰碗碟、喝稀饭的嘘嘘声,王诗远养成了军式化的速度,每次都是第一个离开饭桌。
张书贤放下碗,脸色难看的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想去最好,不想去也得去,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后面一句是张书贤的家乡话,用来形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笑孩子们,见母亲脸色难看,话语很重吓的没人敢吭声,各自埋头吃各自的饭。
武军不是怕吃苦,也想陪姐姐去做小工挣学费。只是这个假期他要和大个子组织一个蓝球队,准备和西院的发小们、来一场友谊比赛。
张书贤在合适的时间,安排了一个不合适的工作,武军当然难以接受。张书贤对孩子从来就是说一不二,无论武军如何排斥,内心有多不情愿,反抗最终是无效的。
冬季放假的日子,早晨的大院非常安静,孩子们总是恋着热被窝,赖在床上不起。
长霞武军已经吃完了热乎乎的早饭,母亲又给准备了中午的饭菜,白瓷杯中装着黄芽菜丝炒肉丝,用白纱布包着四个馒头,放在一个黄挎包中。
母亲来到武军面前,把挎包交给武军,用疼爱的语气说:“过来,把挎包背好,这是你和姐姐的午饭。”说完又帮武军把棉军帽往脖子里拉了拉,让脖子严实不透风。
长霞站在门口,推着一辆永久牌大杆自行车,她和弟弟同样穿着黄军装,不同的是长霞围着一条、红色的羊毛围巾。
张书贤又来到长霞身边,千叮咛万嘱咐,把一张折叠好的纸放进长霞口袋说:“这是介绍信,到时交给办公室室的人。”又说:“下了大桥看着仓库门口牌子,别骑过了。”
长霞推着车,武军跟在后面上了食堂边的坡。张书贤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姐弟俩上车,才转身回房间。
长霞也是第一次面对一个未知的地方,以前去做工都是跟着别人后面。这一次只有她和弟弟,想想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地方没去过,人也不认识,还好有弟弟陪着,心里多少减轻了恐惧感。
出了大门,姐弟俩左拐上了淮海北路。
萧条的冬日里早上,路上行人不多,长霞姐弟俩要过水门桥,桥下的长霞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本来笔直的上身向自行车把弯去。随着双脚上下的踩动,身体也在有节奏的左右摇摆。
武军两腿分开坐在车后,一手紧抓车座,一手捂在身前黄挎包上,怕包中的瓷杯里的菜翻出来。
长霞气喘吁吁对武军说:“你把包拿好了,菜别弄洒了。”
武军说:“知道了,”又说:“姐,我下车跟着你跑。”
长霞说:“不用,我背着你能骑上去。”二分钟后长霞来到了桥上,接着全身放松,不用脚踩自行车就飞快的向桥下飞奔。
过了一段平坦的柏油路后,经过城市中心,长霞带着武军继续往前走。这是完全陌生的路,路边没有了没有了人家,行人更少。只有土路两边的树光秃秃的站立着,随着刮起的寒风、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
长霞的身体早就由冷转暧,现在已经是微微出汗,热气由口罩内往外蒸发。她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把头上围巾扣子放松,顿时凉嗖嗖的寒风钻入脖内。
土路坑坑洼洼,姐弟俩来到了一座更高的桥下。长霞体力已经不支,少了刚出门时的好奇和热情。对武军说:“这桥太高,姐骑不动了,你下车自己走吧。”
武军麻溜的下了车,捂着黄挎包,弯下腰撅着屁股、伸长脖子用一只手、费力推着自行车,长霞立刻觉得脚下轻松很多,心中一阵感动暧流流过身体。
推到桥上长霞说:“赶紧上来吧,下桥我看左边,你负责右边找到仓库我们就到了。”
很顺利找到了仓库,找到了主任。姐弟俩被安排好工作,他们按要求认真的工作着。到了吃饭时间,长霞去厨房拿饭菜,来做小工的人都带着午饭,早上统一放到厨房,由师傅帮着热好。
拿好饭菜回来,武军从挎包内拿出筷子,姐弟俩找到一个地方、吃起热腾腾的饭菜。
长霞心疼弟弟,只吃菜把很少的肉丝留给弟弟。弹性十足的白馒头,香喷喷的炒肉丝,满足了姐弟俩身体和味蕾的需要。
风雨无阻长霞武军做了十天小工,武军见路太远,姐姐骑车带着他很费力,过了水门桥他就主动要求骑车带着长霞。具说十天后又有一批、照顾性质的学生来做工。
长霞武军不怕下雪天出门做工,就怕下雪后结冰骑车上班,路滑很难骑。有一次骑着车不小心人车都摔倒在地,还好穿着棉衣棉裤没摔着。瓷杯中的菜幸亏是前一天晚上做好的,已经在瓷杯中结冰没有损失。
十天姐弟俩拿回来十六元钱,一路上他们很是兴奋,特别是武军在心里算计着钱的用处。
他问长霞:“姐,我们的钱交学费用不完吧?”
长霞说:“肯定用不完。应该能剩下几块钱。”
武军面带笑容美美的说:“我想买一身晴纶蓝蓝的球衣。”
长霞说:“我想买一条的确凉格子三角裙。”
武军又问:“姐,妈会给我们买吗?”
长霞说:“不知道,我们俩都买就不够交学费。”
武军说:“姐,求求你,夏天才穿裙子,你就别和妈说你要裙子。”说着还抓着长霞棉袄晃了晃。
长霞说:“好的我回家不说,帮你多说好话,让你穿上球衣。”
这一路姐弟俩说的话比前九天都多,不知不觉中就到家了,长霞见到外婆掏出口袋里的钱,送到外婆面前让外婆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