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打了洗脸水来,亲自与弄玉洗了脸,又帮弄玉换了衣裳,束了头发。
弄玉执着红玉的手说:“阿妹,我这就去了。你对我的好,是永世不能忘的。”
红玉把灵犀剑递给弄玉,红着眼圈道:“时候不早了,阿姊且去罢。这里有我呢,阿姊只管放心好了。”
弄玉接了剑,便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外面天色已晚,可是街市上却是彩灯高悬,明光艳艳,有不少人在散步消食,闲聊谈笑,倒是十分热闹。
那弄玉只是急急的走,夏日独有的干燥的风拂着她的面庞,她感到汗水已经沾湿了她的鬓发。
到了,她看见书着乔府的匾。可是她却踌躇起来,她要怎么说?他会带上她吗?她能相信他吗?他心里是真心爱慕她的吗?
弄玉静静站了一会儿,决定赌一把。她本不是南边的人,她不喜欢南边的甜腻虚伪。她敞开心扉对待一个男人,而那个貌美的男人竟然把她的珍爱视为卑贱的尘土。她想离开这儿,那么她便赌一把。这一次,她决定把自己的心埋在十尺冰雪下,再也,再也不要被任何人辜负。从今以后,只有弄玉负人,决不会有人再负弄玉了。
她轻蔑的笑笑,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终于,她款步上前,对门房道了个万福,笑道:“能烦请您老人家叫乔璧安公子出来一下吗?只说弄玉找便是。”
门房见眼前的姑娘态度谦和,是龙游曲沼般光艳照人的人物,又听得她说她是弄玉,不由的吃了一惊。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娘,姑娘就是凤来仪的弄玉么?”
弄玉点头道:“正是。”
门房知道璧安常去凤来仪交游的,如今更见弄玉找上门来,于是只当是一般的风月公案。他于是站起来笑道:“何不如我引姑娘去我们公子书房?那里说话岂不比门口说话清朗?”
弄玉点头道:“甚好,那就劳烦您老人家了。”
那门房便引着弄玉一径去了书房,那乔璧安却是正在里面背着手走方步。门房扣门道:“公子,弄玉姑娘找你。”
璧安一惊,心下只想若不是门房在跟他开玩笑,但是门房怎么知道弄玉呢,又有什么胆量和他开玩笑呢。他慌忙拉开门,门房身后可不是雪肤花貌的弄玉么。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弄玉前来因为何事。
他瞥见弄玉手里提着的灵犀剑,心跳忽然停了一下。她是来还剑的吗?她果然还是拒绝他了。他以前是交游过很多女子,上至官家小姐,下至秦娃楚姬,他对她们一样深情款款,柔情蜜意,因为他多情,而且不想伤害这些水一样的女子。
但是,弄玉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呵。那个女子一支剑器,一袭素衣,一个凝眸,一个微笑便彻彻底底的偷走了他的心,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罢。
那门房只见他们公子傻站在那里,眼睛呆呆的望着弄玉。而弄玉垂着眼帘,只是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他心下不解,于是笑道:“公子怎么倒在这里发什么呆呀?倒把人家姑娘晾在这里半天了。”
璧安方才回过神来,赶紧一叠声的请弄玉进来坐。璧安又慌忙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塞到门房手里,笑道:“你且去罢,这些钱与你买些酒喝,今晚的事可别向老爷太太提便是了。”门房见得了意外之财,便喜笑颜开,自以为会意道:“公子只管放心罢。”然后慢慢踱步走了。
璧安掩上门,转身便定定的看着弄玉。二人对视一会儿,弄玉垂下眼道:“公子说的话还算数么?”
弄玉又道:“公子赠妾以灵犀剑,可是愿与妾同结百年之好?”
璧安愣了一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将灵犀剑赠予有灵犀之人,自然愿意与姑娘结百年之好。生生世世,心上只愿有姑娘一人,得姑娘一人做妻。”
弄玉抬眼,意外对上璧安清澈见底的眼睛。她道:“那么,你愿意现在带我走吗?你想必也知道,我本不是南边人。听闻公子即将去北边行军,我愿同往。”
那璧安却未见有什么惊异的表情,他只是安静的说道:“北边战乱,险象丛生,艰苦非常,姑娘受得住么?”
弄玉道:“我愿改扮男装,与公子同往,公子放心便可,弄玉从来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璧安笑道:“甚好,弄玉,我会等着你,等你有一天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他的笑容如同月光笼在高山白雪上一样,那一种风姿真是万人不能及的,弄玉一瞬为之目炫神迷。
弄玉便也笑道:“弄玉也等着自己心甘情愿的嫁给公子的那一天,想必公子决不是叫我失望的人。”
二人相识而笑,弄玉只觉得她和璧安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了,她与璧安像是多年的好友,有很多的默契。一个眼神,双方就能心领神会。
弄玉的心忽然轻了不少。璧安道:“我便吩咐丫头带姑娘去客房歇息罢,我再找几套我的衣裳给姑娘送去,希望姑娘也别嫌腌臜。姑娘明日便改男装罢。”
弄玉点头笑道:“公子也别客气多礼了,便以你我二人相称便可。”
璧安便叫了一个温柔可亲的丫鬟来领着弄玉到了客房,又过了一会儿,果真差人送了他的衣服来。
夜半的时候,弄玉还没有睡着,她轻轻抚摸着月光那么凉的璧安的衣。听着窗外的风吹雨,心里直觉得这一夜,与以往的夜都有些不一样。她就要得到自由了,这才是真的胜却人间无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