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以“我与书本不得不说的故事”这种抓人眼球的方式为题,却觉不免得过于哗众取宠。况且,也并非有什么是不得不说的:你愿意倾诉,他人未必愿意倾听;你愿意倾听,他人也未必愿意倾诉……大家都喜欢停留于生活的浅表层面,那样的程度让我们感到安全又放松;我们都疏于自我认知,也懒于了解他人,总把自我对他人的臆测当作对他人真实的认知。有点跑偏了,其实只是谈谈“我与书本的二三事”。
与书本之间还是颇有些故事与渊源的:遥远的童年时代东家求西家借,马路边捡张带字的小纸片也要拿来读一读的往事,因为时光久远,已然缥缈的有些恍然。但十四五岁便通读《红楼梦》十数遍,至今想起依旧有几分小得意;中学时代和“狐朋狗友”们一起,在辅导书的掩盖下,将各种武侠小说带出学校图书室,于课堂上交换传阅,沉迷的一塌糊涂,多少有点疯魔;人人挑灯学习的高三,我也秉烛夜读,读的却都是和学习无关的向同桌借来的各类经典名著:《约翰·克里斯多夫》、《红字》、《安娜·卡列宁娜》、《战争与和平》、《浮士德》、《巴黎圣母院》……那些个静谧的夜晚,一点烛照如豆,一卷书册在手,宇和宙,空间和时间仿佛都凝聚在那带着墨香的字里行间,天地间仿佛也只有我一人,从那样的阅读中清晰地体认着自我的存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光,成为我一天中最放松、最真实也最丰美的时刻。那些跌宕、那些故事至今依旧历历在目,那崇高的情感、悲剧的人物命运、深沉的情怀深深沉淀在那些个激情懵懂的十八岁的青葱岁月之中,尽管从未提起,但那些血肉丰满的人们曾那样震撼过一颗青春懵懂的心……
上了大学,选择了喜欢的中文专业,由于课业的需要自然又读了些书。位于内陆的兰州并不缺少雨水,于是便有了我时常的“夜雨孤灯乱翻书”,“闲倚小窗看新晴”。那时读起书来只喜欢单纯的享受阅读的乐趣,不太在乎所谓的专业的赏析,以至于经常用无厘头的眼光去阅读,但内心,对书本依旧是珍惜且爱重的:曾手抄自图书馆借来的《文心雕龙》,一边抄写,一边吟哦出声,果真是字字玑珠、如落玉盘。有同学因为这个专门送我一本《文心雕龙》,待新书到手却不曾多翻阅几回,激情逝去,总是难返;曾沉迷于济慈美丽的诗歌之中,带着偏爱跑题也要写篇济慈诗歌的赏析,不意竟得了代课的博士大哥的夸奖;曾一口气代写七份不同的文学赏析作业,只为那些文章都曾打动于我,只为能将自己阅读的感受诉诸笔端……
回忆了这许多,印象中最离幻美好的还是在京师图书馆与《伊斯坦布尔》这本书的狭路相逢:只记得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逡巡于排排书架,仿佛置身海洋中自在的徜徉,明明选中了一本《李白诗选》,待拿回斗室翻阅时,却变成了充满浓郁的异域风情与对逝去的帝国哀思的《伊斯坦布尔》,经过阅读才知道作者奥尔罕·帕慕克是近年来很受欢迎的土耳其作家,200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其作品《纯真博物馆》在各大书单上被推荐。这是一次称得上美丽的头脑迷糊造成的小小奇迹。很满足于这种生活中突然邂逅的小小奇迹,这样的奇迹,让沉重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有奖赏、有期待、少点乏味的游戏。
可是,渐渐地,埋首于琐碎的生活之中,看书的时间渐少,耐心也日渐消磨,总是抱着手机看各种玛丽苏的网络小说,每读完一部,内心便生出浓浓的空虚感,便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部了,可是又忍不住继续地搜索。可能这样的阅读,让人有一种不费脑力的放空的状态,所以会不自觉地沉迷其中。欣慰的是,尽管时断时续,却一直没有放弃对经典的阅读:手抄了五十一章《道德经》;通读了《蒙田随笔集》,《苏东坡传》、《黄金时代》、《荆棘鸟》、《莎士比亚悲喜剧集》等各类书籍;也依旧保持着随时写写记记的习惯,每次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看着那些凝练又隽永的文字,总有新的感触……
“书卷多情似故人”,古人诚不欺我,无论我渴望崇高还是落入庸常,卷卷书本缕缕书香都静静守在那里,你来阅读,它们敞开怀抱,拥你入怀,任你遨游欢腾;你若忙于其它,将他们遗忘,哪怕蒙上灰尘,它们也只是静静等待,待你的再次回归。
仿佛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它们懂你的一切,得意轻狂时它们让你警醒;彷徨迷茫时它们懂你的纠结脆弱,让你在不经意间茅塞顿开;你的一切不敢曝露给他人的,总有它们给你抚慰,为你保留一份独有的空间。
工作后,那种在图书馆坐拥书城、俾睨天下的豪情早已一去不返,但那样沉浸于书本的我,依旧是自己最喜欢的状态。
读书,获得的也未见得多,失去的可能未必会少。书本的浸润,让我于世故人情上不免多了些笨拙,却也少了份争胜之心;于生活中不免多了些伤春悲秋的感怀,却也少了点麻木之感;当然也不免带了一点文艺青年的矫情造作,但却未曾失落对人对事的天真坦然……内心永远有一处地方是羞涩的、柔软的,就像看到春天的绿柳、就像氤氲着五月的槐香一样,心悦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