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床边,毓如靠在椅背上睡着,身上盖着沈翰青的大衣。再看过去,他也睡在沙发上,并没有走开。
初升的太阳将浅金色的光线从窗户投进来,洒在毓如头上,便有了一圈融融的光。周玫此刻心中也是融融的暖意,觉得时针应该在这里偷偷停下脚步。
“小玫,你醒了?”毓如睁开眼。
“毓如,你醒了?”沈翰青从沙发上跳起来。
毓如掀起身上的大衣,“我去给你们做早饭。”沈翰青将她按下来,“你累了一整晚,我去做吧。”
“沈翰青会做饭了?”周玫心中颇是惊奇,“他从前可从不进厨房的呀。”
毓如给她端来温水,“喝点润润嗓子。”回望厨房方向,“不过是做熟能吃罢了,他乐意做,我倒乐得清闲。”
拿来衣服给周玫换上,她又去梳洗换衣。
对着镜子半晌,毓如有些意兴阑珊。过了人生最繁盛的年纪,岁月就慢慢爬了上来。她的脸不复往日盈润,昨夜几乎没睡,两颊又微微凹了点儿,倒衬得一双眼睛益发大了。她伸手抚上眼角纹路,手中角梳便坠到地上成了两半。
周玫闻声过来,见到的正是怔怔然的毓如。她还没穿上外衣,不过一身月白长衣长裤,长发弯在胸前,镜子里的眼睛对住周玫的眼睛,瞬间收敛了失态,弯腰捡起梳子。
“你看我,手一滑就……”她转过身将头发随意挽了挽,拿出根乌木簪上,如此,旁人便看不到她脸上表情。
周玫一笑,从她衣柜里捡出件旗袍递给她,她却推掉,自去取了另一条素净很多的进里屋换上。
“走吧,饭快好了。”毓如揽上周玫的肩。
“别急。”周玫将她拽回镜前,取出自己包中粉饼为她轻轻盖住昨晚的黑眼圈,又拿出唇膏给她薄薄涂了一层,然后从自己耳朵下取下耳环给她戴上——三两片滴翠珐琅叶子下坠了四粒珍珠,恰恰掩住毓如圆润的耳垂,竟是别一种灵动风流。毓如再抬头望镜中,黑发乌簪素衫,倒更显一张脸婉丽绰约。
“这样可好?”周玫很是得意自己的作品,毓如也带几分感激地对她笑笑,此间心事,不足与人提,但也许真的只有女人才懂。
二人到了餐桌前,果然只是泡饭、馒头配两样小菜,毓如却很受用,带着满足的神情低头细嚼慢咽着,旁边坐着一个因为贪看太太而错把筷子伸进周玫碗里的沈翰青。
周玫见此情形,心中颇不是滋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觉得坐在这里很是多余。她就手将筷子扣在桌上,“毓如姐,这段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不好意思。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不是说要多住几天吗?”毓如惊异地问。
“啊,我想起来了,我画廊的生意我得回去瞧瞧,丢给那几个职员我不放心。”
“那也等到周末,我们送你回去呀。”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现在就去车站买票,下午就走。”
毓如还要拦,沈翰青却接了话茬,“正好,我等会要去书店,与你同路,我陪你去买票。”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玫买票回来,毓如引她到自己房间。台前瓶中插着昨日瘦西湖那枝荷花。
毓如打开柜屉,取出东西放至周玫手里。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这个手包我做的,你拿着随便装点什么零碎玩意儿都行。”
周玫拿起来,手包右下角绣了朵猩红的玫瑰。
一转身,毓如又捧着一件旗袍过来。
“那天你做衣裳的时候,我让师傅比着你的尺寸又多做了一件。这是老年间金陵织造流出来的好料子,我从陈家带出来,一直也没舍得做。这个颜色好,衬你。”
见周玫不答话,她又笑着推她去帮她收拾行李。
“本来也是备着送你的,没想到你这么着急走。”毓如一件件给她叠好衣服收入衣箱,“倒是上海也不算太远,以后有空常来。”
“毓如姐。”
“嗯?”
“噢,没事,给我写信。”
“嗯。”
下午走的时候,周玫坚持没让他们送,自己叫了架黄包车离开。
夜深人静。
毓如依偎在沈翰青怀里,衣间传来淡淡橙花清香。沈翰青低头一路嗅下去,毓如一向怕痒,此时却全无反应。他抬头唤了一声,她才恍若醒转。
“小玫该到上海了吧?”
“早到了。”他的手伸向她颈下纽扣。
“也不知道一路是不是顺利。”
纽扣解到了腋下,“她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没事的。”
“小玫……”毓如被他打断,月白的贴身衫子早被褪下,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不再那么光洁紧致的身体上。
“专心点。”
“嗯……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