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59,准时爬起来敲这篇稿子,我已经习惯这个天色还不大亮、熬夜的人和起早的人都沉沉睡着的时刻。
今天唯一的不同,是在新一年除夕的清晨罢了,且这篇稿子,是写给我们自己。
仔细算一算,从张老板催我写这篇稿子,到真正敲下第一个字,应该已经两个月有余,原因有二:
其一,是朋友们都已经洞悉的拖稿,我只有在deadline的当天有灵感,这句话说出来,我就知道自己又在放屁了——毕竟,我经常在deadline才会老老实实的开始写。
其二,是我自己洞悉的陌生。说实话,从一个公号的采编到另一个公号的主笔,过去的一年多里,我写了上百篇稿子,也采访了很多形状各异的人,更是被两个公号的主编手把手带着成长。我熟知很多种新媒体写作手法,比如,一篇稿子,该如何打结构,如何推高潮,如何在开头最快吸引读者,最大可能的降低跳出率(比如这篇,不是我朋友的读者,应该已经跳出了)等等。
简单来讲就是,我已经能很快就写出一篇成熟的稿子,甚至当拿到一个选题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结构线和逻辑线就已经脉络清晰了。
可当我要写关于自己的稿子时,却突然发现:
不用取悦读者、考虑受众的时候,我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以上,是我拖稿至今的一点点缘由,也是对我日日催稿的朋友们的一个小小的交代,希望她们稍有感动,然后给我发一个大红包,毕竟对比于放炮的去年,今年这篇年度总结,我高低也写了。
言归正传,今年的年度总结稿我是一定要写的,只写我们仨。
身边的好友来来去去,旧友变得生疏、新友也不乏情深意重,可身边这俩货,依然守着我最铁的内卷三角。
这种感情着实珍贵,也有着多年夯实的地基,哪怕我在手机里已经翻不到「为了这篇稿子对俩人做的一个采访」,也能凭借着我对她们的了解竣工。
去年,哦不,前年,我是从王老板开始的,今年,我想从张老板开始——
张老板在过去一年的经历,比普通人的生活多出了一点东西。
张老板是我身边最随性的人,换种说法就是心大,但这种心大却不是我这种「直女式」的大,而是比其他人有更敏锐的感知,但仍然想的过的很洒脱那种。
按理说,她这种过的从来都不拧巴的人,是最能轻易就获得平静的幸福的。
过去的一年,她换了新工作,从一家大厂、跳到一家大厂、紧接着又跳到了另一家大厂,让人羡慕至极的经历,身边的朋友也因此得惠——比如我,借恭喜张老板成功跳槽,蹭到了不少奶茶和小蛋糕。
但生活这玩意,还真就像那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的」巧克力。
张老板现在正咀嚼着一颗味道苦涩的巧克力,从她得知男朋友患了肠癌开始。
这颗巧克力放到嘴里,再苦也不能妨碍它已经进入口中的事实,她也只能往下咽,还得砸砸嘴,期待着苦之后是否有甘。
从吃到这颗巧克力伊始,张老板的爱情就已经升华到生命之重了,用王老板的话来说就是「她已经要封神了。」
因为疫情的关系,张老板和住院的男朋友几乎难以见面,在她一通哭着打来的电话里,我听到了她对于男友在医院、她却只能被隔在医院楼下的超真实痛苦感。
我有点恍惚,前两个月,我还在跟张老板掰扯:「你别太早结婚了,我没钱随大额份子钱。」
如今,却走到张老板说「我想陪他到再走不下去的那天」这个境地。
关于她男朋友的病,我知之甚少,只能试图从张老板的近期状态窥其一二,可偏偏张老板又是内心极坚韧的女孩:
她把所有扑面砸过来的痛苦及对未来的迷茫都埋好,并让生活仍旧看起来希望无限的走下去。
在男朋友患病的期间,她掌握了很多关于「癌症」的知识,也学习了如何照顾「癌症患者」,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她不但成功跳槽到一家大厂,还能孜孜不倦的操心我的恋爱。
《飘》的结局,斯佳丽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在张老板身上就能看到这种希望感。
比如,她能在上一秒呜呜大哭着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下一秒听到我说「不敢恋爱」,就擦干眼泪,卷起袖子,很铁不成钢的骂,哦不,指导我:
「你不能总往后退啊,你得上啊。」
再比如,她现在更热爱生命了,相比于酒桌,她显然更想和我们相见于温泉的汤池里,以及SAP的床上。
看到这样的她,我突然觉得,我写过那么多伟大的女性,也做了一些女性专题,兜兜转转后却发现——
其实身边囿于平凡生活之苦,却仍坦然面对的女孩,同样的了不起。
最后,想和张老板说的是,这世间的苦,都不会比你的勇气多,你就继续往前走,时间会给你答案。
我们都相信,那结局是美好的。
较之于张老板的大起大落,王老板在过去的一年,过得真是毫无起落的丧。
之前对她的采访内容我几乎都忘了,除了一个问题:
——「如果让你对年轻时的自己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考个公务员吧。」
——「就这?」
——「对。」
王老板这一年的扑腾,我都看在眼里,难以想象,前年在我文章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王老板,如今几乎被疲倦感和麻木感淹没。
曾经对生活、工作、爱情有很多欲望的人,是怎样渐渐变成现在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失了生机的模样?
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兼职去做家教,赚了第一个100元,高兴的走在路上都不由自主的哼着歌,还郑重的给那个100元的毛爷爷来了个大特写拍照。
我还能记起,在她北京的出租屋里,我饭饱酒足、懒懒的趴在她有点乱的床上,她拉过来一把椅子,翘起腿坐在我面前,给我讲工作抱负、讲未来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
可那个鲜活的,快乐和不快乐都鲜活的人,也会有一天安静的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北京明媚的艳阳天想:
「天气这么好,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或许是工作上打击式的PUA,或许是一次次期待落空,或许是孤单的时间太久了,也或许是太多次想要而不可得,干脆不tm要了的自暴自弃感作祟。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但我猜,一定是在我们都没看见的地方,她曾被生活里某些一闪而过的情绪多次伤害过,所以当灰尘堆积的足够多的时候,光就照不进来了。
但她真的就任凭一颗心无限下沉坠落了吗?
没有。
较之于宏大的悲喜,她开始注意到了更微小的感觉:
把房间打扫得更干净,让自己回家变得舒服;给自己做一顿饭,哪怕做成了黑暗料理也怪有趣;寒冷冬天的早晨,煮一盘妈妈寄来的手工水饺;花上大半天,拼一个乐高盲盒;或者在一个下雪天,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抬头看一会漫天的雪花。
在过去的一年,她经历的其实也不少,奔波辗转了很多的城市,虽有出差的疲惫,却也看过了不少风景:
在成都的小酒馆喝上一杯;在大理买了一个便宜但好看的披肩,美美的披着它穿过苍山下的古城;在长沙草莓音乐节的台下看五条人;在海西的茶卡盐湖比一个丑丑的✌️...
还有专门请假来杭州和我一起玩滑翔机、喝酒、泡吧、看一场很美的日落,以及,在乡野宽阔的马路上,几次差点把车骑到沟里时,笑的像个傻子。
她心里那个幼稚的小孩还在呀,她只是被太多不快乐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来气而已。
所以,我希望的是,下次能把这些细碎的快乐感拼起来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我这样一个记忆力不怎么样,全靠翻她微博回忆的老年人。
我希望,当她有一天仍旧被某一瞬间低落的情绪击中,悲伤到难以复加的时候,不要拉着生活一起沉入海底。
如果一件事、一个人让你觉得累,那就丢掉这件事、这个人,而不是拉上所有的,其他东西一起丢掉。
如果想逃避,那请精准逃避,别连快乐都逃避了。
新的一年,希望会有人在下雨天给你撑伞,如果没有,希望你自己也能撑得稳稳的,护自己周全呀。
新的一年,对自己的快乐更在意一点吧,拜托啦。
最后,终于要说说自己了。
复盘了一下过去的一年,我每日都要打交道的东西是:文字、烟、酒、咖啡,尤其在跳槽后更甚。
跳到新公司做主笔后,薪资长了一大截,但喝酒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
在某一段时间里,我维持着每天只能睡着3个小时的生活,每天下班到家,几乎都是10点左右。
原来的租房离新公司很远,但依旧不舍得换,因为它在一个小古镇旁边。一到夜晚,小镇上的小酒吧就是我归家前的去处。日日都会准时去,导致酒吧最靠里面的位置几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专座。
每天下班,直奔这里,一进门,漂亮的点酒小姐姐就会笑「位置还在」,在台上唱歌的更漂亮的小姐姐也熟络的摆手:
「你今天也一个人啊」。
照例询问一下有没有上什么新酒,如果没有就老样子,小酒吧的炸鸡和卤水花生真的很好吃,每次酒没喝完,盘子就见底了。
酒吧2点打烊,听完歌,酒喝到也有了睡意,就是我回家睡觉的时候了,日日如此的原因无他,单纯是因为:睡不着。
白天,太高强度的工作和人情世故全靠八角的拿铁和3五的烟撑着,到了晚上,就需要用酒解解咖啡了。
但这些,全都为了我最喜欢的东西:文字。
和前主编吃饭,他说你是一门心思想做内容啊,我说是呀。
其实想一想,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也不知道这样一笔一笔要写到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写到写不动的时候。
虽然经常会觉得烦了,倦了,写的焦虑了,跟朋友们多次哭诉「我真的不想再写了,我受够了,我一滴都没有了。」
可当一场文字开始时,还是会心动。
所以,对自己新一年的期许是,就这样写下去吧,直到真的不爱了。
爱情也一样。
如果说过去一年,有什么新鲜事,那可能就是碰到了小朋友了吧,明明年纪小上我许多,心理上却比我成熟一截。
终于有喜欢的人,朋友们都激动的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有一种「自家狗子」被成功推销出去的喜悦。
我呢?当然也是欢喜的,但这种喜悦里也掺杂着不安。
如同太宰治所言「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又是还被幸福所伤。」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但好在,牵着我手的那个人足够坚定,也给予了超乎我想象的安全感,真是幸运啊。
琐碎的生活有了可以随时言说的归处,每天醒来都对新的一天有了期待,这种感觉真的挺好,我不知道这些幸福感的阈值是多少,但:
「此刻这样就很好,
阳光洒在你脸上。」
一篇絮絮叨叨的年度总结,送给我和我的朋友们。
岁月无常,我们顺利活到了2021,不如找个时间,一起去看一场日出吧。
然后,就这样满怀希望的继续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