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眨了眨眼,想笑可是刚一动就扯到了伤口,疼的她直冒冷汗。
柳嬷嬷急道:“快别乱动,否则又牵动了伤口”。
蒹葭盯着柳嬷嬷,轻启朱唇,说了一个字:“饿”。
柳嬷嬷喜极而泣,她还以为蒹葭醒来会寻死觅活,没想到蒹葭这般顽强,忙吩咐门外侯着的宫女去御膳房取一碗粥来。
蒹葭的伤口在脸颊上,吃饭说话都会受阻。饿急了的蒹葭吃了快一个时辰,才堪堪把一碗粥都吃完,尽管如此,蒹葭也觉得伤口被牵动的厉害!
每次吃饭都像是受刑一般,可是又不能不吃。
柳嬷嬷看着蒹葭吃了粥,偷偷地躲到外面抹眼泪,这是多好的一姑娘,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就变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嫁人哪!
蒹葭醒来的第三日,终于见到了前来探望她的高云庭。
高云庭站在门外,看着坐在屋子里的蒹葭,半天没说话,还是蒹葭主动走上前,先开了口:“还没恭喜你”。
高云庭看着她,蒹葭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缓声问道:“觉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蒹葭想故作坚强的笑一笑,可是一来又要扯动伤口,二来高云庭也不一定看得见,于是放弃了:“好多了,多谢”。
蒹葭现在说话惜字如金,原因无他,伤口太疼。
高云庭点点头:“你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就行”。
蒹葭点点头,没说话。
沉默半晌,高云庭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若是愿意进宫,朕……”。
蒹葭没开口,只是抬起了那双坚毅的眸子,高云庭却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高云庭也没有留下来的心思,转身就走了。
蒹葭侧身听着院里院外的人对高云庭高呼万岁,只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两日后,两位太医来给蒹葭换了药,隔着门窗,叹息声还是钻到蒹葭的耳朵里。看来不用她自己折腾,脸上的伤也是好不了的。
屋子里还是没有镜子,不过她也想象的出,她的脸大概是怎样一副尊容。
太医走后,伺候她的宫女越发经心了,唯恐蒹葭心情不好拿她们出气,令她们意想不到的是,蒹葭表现的格外平静,除去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外,完全看不出蒹葭伤心难过的样子,好像这伤根本不存在一般。
半月后,蒹葭向高云庭请旨出宫,高云庭允了。出宫的那天,唐陵川早早地套了一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看到蒹葭出来,忙迎上前去。
蒹葭的头部和双手仍然包着厚厚的绷带,唐陵川虽未亲眼见过伤口,也知道伤口肯定不轻,此时他也不敢多说话,怕刺激到蒹葭那颗敏感的心:“表妹,跟我回唐家吧”!
“不用了,我想回医馆,脸上的伤我自己能治,现在回唐家,祖母看到我这样会很担心”。蒹葭猜想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唐家人肯定不敢告诉祖母,所以她现在不能回去。
唐陵川不料蒹葭心思这么缜密,既然她决定了也不再勉强:“我送你过去”。
蒹葭点点头表示感谢。
一路上唐陵川不敢开口,蒹葭也闭目养神不说话,车子很快驶离了百官上朝的官道,进入繁华的平民道。
马车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半个月蒹葭一直住在安宁幽静的玉清宫,猛然听到马车外的喧闹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了有小半日,日头都已经挂在了正当中,马车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蒹葭掀起帘子往外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医馆门口站了一大堆的人,首排站着沈南星和墨非白,其后是沈杰、悠悠、青萝、包子、夏姜,再后面就是许多她救治过的百姓,好多百姓的手中还提着篮子,有的是青菜,有的是鸡蛋,竟然还有一只老母鸡。
蒹葭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三跳,这么大的排场欢迎她,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啊!
眼见蒹葭探出头来,悠悠第一个跑上前来,走到她面前又止住脚步,伸手想摸她的头又不敢碰,还未开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先落下来。站在人群中的夏姜和青萝也跟着红了眼眶。
蒹葭的手受伤不轻,都用纱布缠着,此刻只能用漏在外面的手指碰了碰悠悠的头发,说道:“走吧”。
悠悠忙擦了擦眼泪,过来扶着蒹葭走向众人。
百姓见蒹葭走向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篮子说道“神医,这是我家养的母鸡下的蛋给您补补身子”,“神医,这是我自家地里种的菜,给您尝尝鲜”,“神医,还有这个老母鸡”……
他们都是最普通的百姓,心也最实诚,谁对他们好,他们都在心里记着呢。
蒹葭受了伤后,最初的几天每晚都会被伤口疼醒,但是她从来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面对这么多百姓的关切,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抽了抽鼻子,努力把喉头的哽咽压了下去,对着青萝和夏姜使了个眼色。
这都是来自百姓最真切的关怀,蒹葭不忍心拒绝他们。
夏姜和青萝张罗着把百姓的东西收进后堂。
沈南星待百姓都散了,才走到蒹葭面前,递给她一个小瓶子说道:“这是陈大夫研究的新药,能减轻伤口的疼痛,你试试”。
蒹葭接过手中,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着墨非白。
墨非白本来有一万句话要说,他一向都是个闲不住的人,此时真的看到蒹葭站在他面前,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憋了半天,眼看蒹葭转身要走,才说了一句:“会好的”。
蒹葭也没再看他,顿了顿就进了医馆。
沈南星看着蒹葭离去的背影半天缓不过神来,蒹葭对他的喜欢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每次见到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嘴角含笑,眉目舒朗,可是这次蒹葭见了他全然没有了当初的热情和喜悦,以往都是他把蒹葭往外推,看着他的离开,如今他终于理解了蒹葭的心酸苦楚。
回到屋子后,蒹葭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取出铜镜,一圈一圈地把缠在头上的绷带去掉,直到再也没有一丝障碍,这是蒹葭受伤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清楚明白的看到自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