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矮妹先送到急诊室的床位上安顿好,让她宽下心别多想。矮妹从口袋里面拿出工资卡给我,把密码告诉我,让我帮忙去取钱,我收下了。我和高妹商量了一下,她同意在医院陪护矮妹一晚,我感激地看着她,关键时刻这姑娘能放下对矮妹的成见,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安排完,我独自离开了医院,一路快步来到最近的银行自助取款机,插入卡输入密码,果然还有六千多。我想了想,拿出六千元,零头几百块还留着,另外又从自己卡里取出四千块,凑成薄薄的一叠,正好一万。我小心翼翼的把钱塞进自己的内侧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胡乱吃了点饭上床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先是去了公司,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老牛,老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对我说:“这里有两万五,这个钱先垫上吧。”我感激地说:“谢谢牛经理。”老牛说:“你先拿着,让你垫很多钱也不现实。”那一刻,老牛似乎比平时要魁梧好多。
我犹豫了一下,对老牛说:“这个事情如果是工伤就好办了。”老牛若有所思,提议说:“你办好入院手续后再去人力资源部详细问问清楚。”我赶到医院,看到高妹还在,眼泡皮有点肿,有点心疼,我赶紧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去办了入院手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搞好,手术定在两天后,在这之前,必须先要消肿。在征得矮妹的同意下,决定用国产的钢钉。我坐在病房里面,矮妹已经接受断腿的现实,只是情绪有点萎靡。
我轻轻地安慰她:“你放心养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矮妹点点头,突然问我:“大哥,我那么长时间不能上班,你们会开除我吗?”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其实除了这个,现在的问题还有一大堆,假期怎么算,是否工伤,医药费能否报销等等。刚才付了一沓子押金,其实只是个开头,后续其他的护理费和医院饭卡,又花了千把块钱,这该怎么算呢?
我不置可否,只是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事情,却不敢再多给一句承诺了,昨晚回去想了想,矮妹这情况万一不算工伤,损失可就惨重了。矮妹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想到伤心处,几乎又要哭出来了,那句句大哥,这怎么办,大哥,那怎么办,让我觉得更加难受,不自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牛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我现在让张晓燕赶过来陪护,车间里面还是要我现场处理比较好。”矮妹默默地听着我接电话,待我挂断电话后对我说:“大哥,不要麻烦张姐了,我一个人能行。”我让她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她办上工伤,实际困难就解决一大半了。我疑惑地问:“那天你从我家是几点走的?”矮妹想了想,羞答答地说:“我做好饭菜就走的,大约是十二点多一些吧。”我更疑惑了,问:“那后来怎么没回宿舍休息,怎么会在那条路上出现的呢?”
矮妹吞吞吐吐起来。我说:“你必须老实和我说,这个和办工伤关系很大。”矮妹还是犹豫着,脸涨得更红了,我急了,大声说:“你把我当大哥就直说,对我你不需要有隐瞒。”也许是我的话说重了,矮妹的语调有些哽咽,终于说出了真相,她竟然在上班前往我家弯了一圈,想看看我在不在,有没有吃饭。我震惊了,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因为我,我才是“罪魁祸首”!我叹了口气,不忍心再把话说的太重了。
张晓燕来了,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便离开了医院。马不停蹄的到了车间,把工作全部安排妥当,还好一切正常,就是人手太紧了,不能再发生意外有人不来了。安排完毕,我亲自来到人力资源部,找人事妹妹商量矮妹受伤报工伤的事情,到了人力资源部发现她不在,问了人事经理得知她出去一下,马上就来。我索性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上网查相关工伤的政策,我这个人,最害怕的就是看制度,看法律,通篇的大段文字,几乎每一次都能把我搞的晕头转向的。
规定说上下班必经之路上不是自己主责的交通事故,可以算工伤,看到这一条,我觉得大事不妙了,如果抠字眼的话,矮妹从公司拐了个弯到了我家再去上班的,怎么算都不是必经之路,她又不住我家,这该怎么办啊!我开始六神无主起来,希望人事妹妹早点过来问一下,她毕竟是专家。
人事妹妹甩着湿湿的手走进办公室,看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一块粉红色绣着素花的手帕,把手擦干净,又从抽屉拿出护手霜,认真的将那玉手涂抹了一遍。我耐心地等她把女人的事情做完,问:“张洁的事情,劳务派遣那里怎么说呀?”人事妹妹神情凝重,一板一眼地说:“这事情有点麻烦。”
我心一沉,追问:“他们不肯办吗?她是上班路上呀!”人事妹妹说:“不对呀,她是住公司宿舍的,上下班必经之地怎么会出现在那条马路上呢?”一击致命,我被她说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和她商量,那有其它折中的办法吗?如果报不上工伤,这费用能报销吗?
人事妹妹的回答让我吃惊,说:“报上工伤和报不上工伤差别很大,一个基本能全报销,一个只能按生病住院报销,外地人只能报很少一部分,其余自己解决。”我急了,问道:“那怎么办啊?”这时,人事经理插嘴了,大嗓门说:“除非能证明她是上下班必经之路,否则工伤免谈,基本条件不满足,劳务派遣公司怎么可能让自己蒙受经济损失呢?”我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同情”两个字,一切都只是“规则”!
人事经理说完就走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被她这么一说更担心了,人事妹妹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我说:“再想想办法吧,你这里资料先准备好,反正一个月内申报都可以的。”我点点头,拿过人事妹妹递给我的一沓子工伤申报表,上面清楚写着的起因、经过等必填项,人事妹妹叮嘱我:“你把能写都填写完整了,填写的要符合政策对工伤认定的规定,他们一般不查的,只有资料齐全我才能给你发到劳务派遣公司去。”
我点点头,又问:“他们不查的吗?”人事妹妹很肯定地说:“一般不查的,当然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人事妹妹抬起头盯着我看,又问道:“你明白我意思了吗?”我有点迷茫了,但还是点点头,我想我只是拜倒在她迷人的眼线,还有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了。见我点头,人事妹妹开始做自己的工作了,我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匆匆吃完午饭,我回到流水线,两个新来的的生手速度最慢,我怒了,这样不是耽误我的事吗?我让她们站在我一旁,自己亲自上阵操作了。自从做了经理助理,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亲自操作了,现在重操旧业,竟然觉得莫名的熟悉,我的技术动作没有变样,速度还是那么迅速,心里反而觉的很坦然。我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做领导,也许我只是个做螺丝钉的命,只要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就成了,其他的烦恼事,和我无关。
我斜眼看了看她们,两个新来的妹子们见我操作熟练,速度超快,满脸的崇拜,我乘机教育她们:“你们要达到这样的标准,才勉强算合格。”有个圆脸的长满雀斑的妹子乖巧地说:“领导,你太厉害了。”我笑着对她们说:“熟能生巧,你们也可以的,要相信自己。”我沉浸在流水线里面,一直到老牛叫我,才反应过来,我把流水线交还给妹子,而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角色。
老牛问我:“张洁的事情去人力资源部问过了没有。”我点点头,拿出申报表,告诉老牛要先把这申报单子填了。老牛说:“你抓紧填掉它,尽量要想办法让她报上工伤,这样医药费才有能报销。”我心有苦衷,却又欲言又止。
我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张晓燕,得知矮妹这里一切正常,化验报告各项指标都OK。可她又说:“但是还不能手术······”我追问:“为什么?”张晓燕说:“小腿这里还是肿的很,医生说要消肿,除了吃药,最好还要物理消肿。”我好奇地问:“什么叫做物理消肿?”张晓燕说:“就是要不停的用热水热毛巾敷肿胀处,反正只要消肿达到手术要求,就可以开刀了。”
我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把情况告诉老牛。老牛说:“这几天你别上晚班了,张洁开刀那天你还是要过去看一下,有啥情况就联系我。”我回到车间监督妹子们工作,一直忙到下班,和带班的作了部署和嘱咐,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却接到张晓燕的电话,她说:“领导,我可要回家了,我家还有孩子还有老公,晚上我不可能陪她的,我服侍她上个厕所就走啦。”这是实情,我只能同意,咋办呢,谁让矮妹没有亲人在上海,可以照顾她。
我担心矮妹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小破车,去往医院,也不知道矮妹的脚消肿了吗?到了医院,张晓燕已经走了,矮妹见我来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老远就向我招手。我走上前,问她:“怎么样,感觉如何?”矮妹蹶着小嘴向我告状:“大哥,上午医生给我打针抽血,抽了好多的血,吓死人了!”她用小手比划着,补充道:“大概有七八个这么长的试管。”我点点头。矮妹问:“哥,吃过饭了吗?”我摇头,矮妹说:“哥,别管我,你回去吧,我没事,除了脚还肿着······医生说不肿了就能动手术。”
我问矮妹:“晓燕姐给你物理消肿了吗?”矮妹低下头不说话。我苦笑,果然张晓燕没有去做。不过想想也正常,又不是自己家人,何必自找麻烦。矮妹说:“大哥,没事,因为没脸盆和毛巾,不方便。”我有点生气,嘀咕着:“那可以去买呀,又不是不给她报销!”矮妹看着我,一声不吭了。我没多想啥,对矮妹说:“让我看看你的小腿”。矮妹的脸嗖的一下红了。我板着脸说:“怎么,不方便?”说实话当时我倒真完全没有啥邪念,小腿而已嘛,我也没往不纯洁的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