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有陶渊明的“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让后人赋予了桃花源这一意象以理想境地的独特意味。
《暗恋桃花源》是赖声川导演的一部话剧,于1988年获“国家文艺奖”。它以奇特的戏剧结构和悲喜交错的观看效果闻名于世,被称为表演工作坊的“镇团之宝”
我在专业课上听到老师提到这部优秀的话剧,并深深的为云之凡与江滨柳的爱情故事而感动着。于是就循着好奇心打开了这部剧,是1992年林青霞的电影版,里面有一众资深好演员,例如金士杰,顾宝明和林青霞等。
电影的主角不止一批,情节也分为两部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剧组因为片场意外撞在了一起,争抢一个剧场,各不相让,只能轮流着排练,甚至把舞台划分为一人一半。
一个是现代爱情悲剧《暗恋》,一个是古代爱情喜剧《桃花源》,这着实是戏剧舞台上罕见的。但也正是这一悲一喜两戏的同台排练,收到了很好的舞台效果,成就了其荒谬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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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讲的是在战乱中相遇的江滨柳和云之凡的悲剧爱情故事,一场暗恋因为战火的纷飞,阻隔了爱人相聚的脚步,那一沓厚厚的信件,迟到了40年,那一束绵绵的情丝,也缠绕了40年。
“那个夏天是我一生中最美的夏天,她要回昆明老家,我们在上海公园分手,这一生就再没能碰过面。”江滨柳在台北病房时回忆起云之凡时说道。听闻云之凡在台北,他立马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希望在弥留之际能见见之凡,了却一桩心愿,即使时光催人老,再见彼此也是老婆婆老爷爷的模样了,但就像江滨柳曾经对之凡说的“老了,也很美啊”
故事最动人之处莫过于,江滨柳问出那句“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那一层深沉哀感被金士杰诠释的非常棒,云之凡偏头无奈又哀愁的说“我往上海寄了好多信,都没有消息,我大哥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老了”接着又走近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珍重地说“我真的要走了”
信还在抽屉,但那时,情丝一定在他们指尖流转,最后随指尖流入心间。
在有些情面前,语言是无力的,这份情,可以跨越时间,跨越空间,也跨越残酷的现实。
03
而《桃花源》讲的是长期无子的春花和老陶夫妇婚姻关系走向破裂,老陶在得知被春花和袁老板戴绿帽以后独自前往河流上游,误入桃花源,并在桃花源里得到了心灵的净化,放下过往的恨与不忿,后面回到武陵的家,想带春花和袁老板一同前往人间仙境。
起初的老陶是个连大鱼也打不到,没办法给春花幸福的人。春花作为一个寂寞的女人,为了追求更好的幸福而把希望寄托在了袁老板身上,她在袁老板那里确实得到了一丝慰藉——孩子,然而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却还是可望不可及,他们的生活充斥着争吵和愤怒,不复最初的浪漫。
我想这也像鲁迅先生笔下《伤逝》的男女主人公子君和涓生吧,自以为不顾一切的美丽爱情在生活和世俗的打压和凌辱下被一件一件扒下衣裳,才知晓它是如此脆弱和不堪。
老陶离家后,对新生活逐渐感到失望的春花又想起了笨拙朴实的老陶,这时候恰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老陶就像个纯洁的白衣天使,告诉他们要带他们去往美丽的桃花源,那是怎样的大度才会宽恕背叛自己的春花和袁老板啊。
04
这部剧最大的特色就是悲喜剧交杂的独特演出形式了,人生如梦,一悲一喜,再回首时,就已经老了。
两个剧组有一场戏是同台表演的,舞台一人一半,一边是江滨柳在台北病房听那首回忆云之凡的歌,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她在来见她的路上,护士告诉他之凡不会来了。
“你还在等她,我看不必了。”
另一边是老陶在桃花源里神似春花和袁老板的夫妇的劝说下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回武陵,他想回去,他说春花可能在等他。
“我怕她在等我。”
就是这一场,一来一回地,神奇的把两个剧组的台词连接了起来,在舞台上取得了悲喜交加的奇特效果。喜在双方乌龙的台词串接,悲在老陶和江滨柳无悔的等待。这一悲一喜,将两出戏交融合一,导演们说他们是在互相干扰,但我以为这种互相干扰是赖导故意设计的,是别有用心的。
就像两方导演互相讽刺对方的戏,《暗恋》看似悲剧,实则也是喜剧,至少最后之凡和滨柳完成了相见的心愿,没有落得老死不相见的结局,而且他们也都找到了好的伴侣。《桃花源》看似喜剧,实则悲剧,那是人生永恒的失落感,即习惯于在此岸观彼岸,我们总在固执寻找更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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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这部电影是寻找的母题,两个故事一条主线,剧里的每个人都在寻找,江滨柳寻找记忆中两条辫子的云之凡,云之凡寻找年少的爱恋,老陶寻找走远的春花,春花寻找渴望的幸福。
电影中重要的意象——桃花源,是具有很大的象征意义的,就像古代诗人喜欢把美人代指理想,桃花源也是类似的作用。
青春易逝,美好难存,或许我们穷其一生寻找的,不过心里那些得未曾得的东西,我们心里填满的,是那些可知或不可知的消息。而暗恋填不了山河路,世间也没有桃花源,就许我向你看,多看一眼吧。
首发于个人公众号:李友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