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第一个二十公里

大抵是二十公里,我父亲是这样说的。

你一定要跑完这段路程,不能停顿,即便你目前连跑个五公里都要气喘吁吁,可你也要去尝试一下。这是最近几个月,我的脑袋里不停的出现的类似于神喻的东西。

于是我决定要开始练习跑步,这可是相当困难的决定。一来是因为我目前的学业任务相当沉重,跑步的时间很难挤出,就算挤出来,第二天的四肢酸痛也对我的正常学习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二是因为我是个自卑的人,什么程度呢?走在街上一直在低头,就连刚开始跑步都是在操场灯熄灭后才开始慢慢的在黑夜之中跑步。

虽然我没有长跑的经历,但我曾一口气骑着自行车跑了120公里,也曾背着30斤重的东西慢吞吞的走了六个多小时。所以我对于自己的耐力还是有一点自信的。然而我低估了跑步,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总是在两千四百米处开始肌肉酸痛,呼吸变得错乱,两条胳臂甩起来也格外吃力。我的体质下降了,两年的大学时光让我的体质下降的相当厉害。

作家是不能长赘肉的,村上如是说到。我下载了一个关于健身的app,加入了一个跑步训练初级课程,买了一双水野牌慢跑鞋,轻而新的运动短裤和汗衫,肌肉消炎剂。这些东西的价格加起来没有超过三百块,也算是一笔小小的投资。每天按着训练课程上面教的保持跑步三分钟,慢走一百米,两步一吸气,两步一吐气的节奏在操场上一口气跑了四五十分钟。这种训练方法逐渐的加强了我的耐力,心跳也开始变慢了起来,目前保持在65到74之前,我个人认为还算是个不错的进步。

我可没有骄傲,当我开始决定跑着二十公里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毕竟我刚刚开始练习跑步,初级课程都还没有跑完,目前一口气所跑的最远距离也只是五公里。那么我为什么要去跑呢?

渴望去跑二十公里的心情越发的强烈,于是我决定在国庆放假期间,在家里跑完这段路程。然而由于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跑步用的衣服都没有带,连鞋子我也只带了一双帆布鞋。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凌晨五点钟,我起床打开箱子,对着箱子里的联想电脑,渡边淳一的书籍,两篇作物学报复印件及一篇英语发言稿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决定就穿着牛仔裤,卫衣和板鞋跑起来吧。

马马虎虎的收拾了一番,然后推开门,一阵寒风袭来,由于今年是闰六月,十月来的有点晚,目前已经到了阴雨绵绵的季节了,所幸清晨只有些雨丝。

简单的做了一些舒展运动后开始跑步了。有过长跑的人应该都知道跑步的时候会想很多,然而想的事大都都如同跑马灯嗖的一下就过去了,所以,我个人觉得跑步的过程如同做梦。

我要跑的路是一段登山路,从我家出发,路过一座桥,穿过一条街后便是一座小山,我要跑到山顶。父亲告诉我一个来回大约是二十公里。

这次跑步我没有听音乐,因为牛仔裤里放着手机相当难受。凌晨五点钟的家乡,天还很黑,厚厚的乌云让天空看起来仍旧是黑夜,被风刮的乱七八糟的垂柳以及卖早点的门面透漏出的铃星灯光。我搓了搓手(因为真的很冷)边开始跑了起来,路上相当多的积水。

很快就跑过桥了,我的脑海里在路过桥的时候一直回想着一个人,一个乞丐。他大约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在这座桥上粉身碎骨的,名副其实的粉身碎骨。因为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早晨,我去学校上早自习,路过桥的时候有着一股相当浓烈的腥味,我以为是附近的屠宰场的味道,桥的中间有堆肉糜,雨水将它冲洗的发白,旁边的积水有着数道血丝。后来听父亲说那堆肉糜是经常看到的那个乞丐,他在一个夜晚被车碾死了。不过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车,以何种方式去将一个乞丐碾至肉糜。

桥上依旧有着腥味,是旁边屠宰场传来的。

没有音乐的跑步,仿佛失去了一半的乐趣,一般我喜欢用音乐来计时,一首歌代表着三分钟。我喜欢听音乐,无论是后摇,爵士,纯音乐,钢琴曲,流行歌曲我都通通不介意。我可以随着拍子,跟着节奏,一二一二的跑,这样的跑步让我觉得我是在跳舞,当然跟不上拍子而导致呼吸加速脚步错乱的事情也常有。

我继续跑着,把嘴巴闭的紧紧的,用鼻子有规律的呼吸,胸部来回的幅度达到最大,腰板挺的直直的。忘了说了,我有很严重的鼻炎,呼吸相当不畅,经常在鼻子不管用的时候靠嘴呼吸。可我知道今天不行,今天如果一张口,我的气息一乱,恐怕就跑不到二十公里了,所以我努力的呼吸着,鼻子里一旦有鼻涕立刻使劲用卫生纸将它擤干净。

天边开始泛亮,雨开始变得淅淅沥沥,我跑到了山脚下,心跳开始加速了起来,我舔了舔嘴唇,嘴唇很凉,有种又咸又甜的味道,类似于西瓜酱。身体还算是暖和,不过有两个地方相当寒冷。一是脑袋,有点后悔没有戴帽子,不过我也没有跑步者专门戴的帽子,我只有一顶贝雷帽,估计戴了也是白戴。清晨的寒气混合着雨水冲击着我的头部,我知道我肯定是要感冒了,我真的是相当讨厌感冒,让人浑身无力,感冒药还有安眠药成分,让人一吃就想睡觉,无论从病症还是治疗药物来看,感冒都不是让人喜欢的东西。有时候我会很喜欢南极,因为那里气压0.85,没有细菌,是个永远不会感冒的地方。第二个部位是脚部,我的脚很冷,因为是帆布鞋的缘故,特别容易进水,我的鞋子里早已进了满满的水了,将我的脚泡的发冷,我想我的脚此时一定发白,而且比平时大上几号。我满脑子脚的样子,跑到了山腰。

来介绍一下这条山路吧,山路大抵有多长我不知道,因为我对距离没有概念。山路的前半段是螺旋状的盘山路,坡不算太陡,大约十五度角的样子。然后后半段能有六十度角,山顶上面有着一座寺庙,由于母亲信佛的缘故,我常常被迫和母亲徒步来寺庙烧香。就在这个倾斜角转变的地方,卫衣和牛仔裤及帆布鞋三者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负面作用。首先是卫衣,跑步过程中,卫衣在不停的摩擦着身体,体力旺盛的时候还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卫衣已经浸满了水,变得十分沉重了,跑起来是衣服下摆左摇右摆的,让我相当费力。牛仔裤开始摩擦我的裆部,让我的大腿开始有肿痛感,帆布鞋坚硬的鞋底让我的脚又肿又痛。可我不能停下来,然而我的脑袋里的的确确一直出现着停下来的声音。我尽力不理会那声音。想象着自己是只北京雨燕,那种一生在飞翔,在风里沉睡,雨中觅食,死后才会落地的物种。“只要能继续跑,那我就继续跑”我这样告诫着自己。

然而上坡路的艰辛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的小腿已经开始发酸发硬了起来,虽然仍旧在向前奔跑,呼吸也还在尽力保持,可是小腿却率先退缩,与我的身体作对。我知道由于平时未曾对身体各部位严加管理,所以它们经常会有松懈怠慢的样子。所以我只得换一种跑法,将身体前倾,两条手臂使劲的甩起来,用上半身带动下半身。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大大咧咧走路的样子。

约摸二十分钟后,我路过了一排屋子,类似于超市里贩卖饮料窗口。这些屋子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在几年前,某种文化流行的时候(我记得不太清楚到底是那种文化了),每逢庙会,这里每个屋子里都会坐上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看不清面目,声音嘶哑,也未尝能分辨男女。他们用卡罗牌,水晶球,星座等算命。我记得当时他们的生意蛮火爆的。

我已经能看见寺庙了,听到了轻微的念经书的声音。这对我来说是不小的激励。我更加卖力的跑着(其实这个时候我更像是在走路)。

终于在鸡鸣的时候,天空完全亮了的时候,雨水更加凶猛的时候,我登上了山顶。从上面看下面,有美丽的梯田,恬静的农舍。然后,我还没有结束。我一刻也没有停留便开始往回跑,刚跑二十米,我便重重的摔了一个大跟头。所幸摔的不是很严重,我给小腿喷了点肌肉消炎剂,踢了踢腿然后继续跑。我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虽然小腿上的肌肉依旧硬邦邦的,可是关节处已经相当疲软,再加上跑下坡路,每跑一步,我都有向前倾倒的冲动。我只得双臂展开,尽力保持平衡,其实这个时候我的双臂也已经十分吃力了,臂上肌肉也充斥着酸痛。

可我依旧得跑,因为我是雨燕。

脑袋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胡思乱想着东西,这个时候,有一点能让我思考的东西都犹如救命稻草,紧紧的扣住我的大脑,不让它松懈。而且由于雨水的原因,我已经有了昏倒的倾向,我必须思考,必须保持清醒。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自杀,这大抵和我最近在看的哲学课有关吧。哲学课的名字是论自杀的合理性及道德性。总共有二十六集。目前我看到了第十三集,目前正在讨论川端康成的自杀。由于这节课的缘故,我目前在重新看川端康成的书籍,看到了《伊豆的舞女》,我想知道他为何自杀。

我曾经有过多次自杀未遂的经历,未遂的原因大抵是因为潜意识里对生的渴望,自杀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很生气。年少时的我由于严厉的家庭的教育,常常自己一个人哭泣。有时由于家庭暴力的升级,我开始想到了死亡。我刮过墙壁上的粉尘来吞咽,吞了很多,因为我当时以为那是石灰,我吞下去后它会和我肚子里的水反应,将我烧为灰烬。也用力的将头撞过墙。从二楼跳下去。触摸电线等等。渐渐地我发现了这些举动只能让我受伤,不足以让我死亡。又或者说,我有通过受伤来表达仇恨的觉悟,而没有通过死亡来表达的觉悟。

肚子又开始痛了起来,应该是雨水使我的肚子着凉了,我边边揉搓着肚子。身体摇摇晃晃,然后终于跑下了山。在最后的那段路程里,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犹如我当年骑自行车骑到失去知觉一般。我恍惚记得回到家后,门口的司机和我打了招呼,还给我了饼吃。我应该是没有吃就直接昏倒了。

然后便一直昏睡到下午五点多。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是几点?”我问父亲。

“不知道。”父亲答道。

就这样,我并不知道我最终跑了二十公里的最终成绩。不过我真的是相当开心,觉得自己完成了神喻。

夜晚,满怀兴奋的记下了今天这次跑步,腿部酸痛,鼻涕也在流,喝着感冒药。我的情况看起来可谓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可是我却觉得我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比当年一口气骑了一百二十公里还好,比当年徒步了六个小时还要好。我开始具备了某种力量,不,应该是我找回了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我很高兴在这个不算晚的年纪又找回了它,它结结实实的与我身体里的某种结石契合着,我会努力的一点一点的将它们分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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