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万叔和春颖便来到了医院看望明明。
他们告诉路蔓入冬后,小城已经基本上看不到游客了,所以他们关闭了午餐服务,只做晚餐和外卖等面向当地居民的餐饮服务。
明明看到万叔和春颖后感到非常开心。站在一旁的路蔓觉得,明明一定是将万叔与春颖当成了祖父母了。
春颖特意为明明和路蔓烹制了海参鸡汤和油煎饺子,一边往带来的碗里盛着饭,一边对明明唠叨着多吃多喝对身体的好处。
路蔓的心里荡过了一丝伤感和感动:伤感于路家就只剩下了自己和明明两个人;感动于在异国他乡居然遇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万叔夫妇。
春颖和万叔满意地看着路蔓和明明吃饱喝足了以后,便起身告辞了。
他们临行前告诉路蔓安心照顾明明,并说餐馆目前是淡季,有Tiya在帮忙照顾着,所以一切安好,不用挂念着。
万叔和春颖离开后的不久,路蔓的手机响了。
接通了电话,路蔓听到她们的家庭医生Frank在电话里说,他想就有关明明的骨髓检测报告,与路蔓聊聊。
压制住心头泛起的一丝不安,路蔓站起身对明明说出去接个电话,然后转身走出了病房,来到了病区外的花园里。
“……昨天的骨髓检验报告出来了,非常不幸,我必须通知你,路明明的骨癌测试结果为阳性……”
路蔓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冷,脑子里响起了一阵轰鸣声:
“噢,你是说,明明患上了骨癌吗?有多严重?我……该怎么办呢?”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后,路蔓听到Frank医生说: “幸运的是,因为这次骨折,也因为Jimmy Robinson医生发现的比较即时;还有,明明已经住在医院里了……所以,控制和治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路蔓知道Frank医生正在试着安慰着自己,但是他的声音进入到了耳骨里,宛如一阵狂风,将路蔓的心吹得乱乱的。
谢过了Frank医生后,路蔓挂上了电话。
她抬起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发现自己那握着电话的手正在颤抖着。
她在担心着自己失去这唯一的,路家的亲人;她在问着苍天,到底路家做错了什么,为何让这份不幸延续着,甚至连十二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呢?
路蔓在花园里的一棵巨大的橡子树下坐了下来,双手还抱住自己的肩膀,试着清理着头脑中那乱哄哄的嗡嗡声。
自从哥嫂去世后,她将那一份痛苦压抑在心底,从来也没有在明明的面前露出过悲伤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这份坚强来自于十二岁的明明,因为明明,她必须要坚强地活着,努力地微笑着;可是现在……
泪水慢慢地漫了路蔓的眼眶,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那日复一日堆积起来的伤痛,给压扁了……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过了她的脸颊,冰冷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路蔓抬起手臂擦去了挂在腮边的泪水,站起身,决定再次带上那一张平静的面具,回到病区里去面对可怜的明明。
“你…没事儿吧?”
路蔓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低沉浑厚的男声问她道。
她抬起了头,看到Jimmy医生正站立在树下,用他的那一双透射着关怀的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路蔓将双手放入自己的外衣口袋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一定已经知道了明明的检查结果了,是吗?”
路蔓点了点头,又忽然抬起头,睁大了一双充满了疑惑和渴望的黑眼睛望着Jimmy,问道:
“明明的病……能治愈吗?”
这是Jimmy第一次与路蔓对视着,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的那一双平素被微笑掩盖着的黑色的大眼睛里,居然隐藏着一份深深地痛苦和无助;与这份痛苦相伴着的,却是一份由固执和坚韧所凝聚而成倔强,这几份奇怪的元素混合在一起,为面前的这位瘦弱的女孩子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Jimmy将自己的目光从路蔓渴望着的目光下移开。他在工作中遇到过许多位带着这样渴望的目光,向他询问自己或者家人病情的人们,但是在这位单薄清瘦的年轻女孩子的面前,他却失去了将那残酷的治疗结果抛向她的勇气。
在那一刻,他几乎想转身逃开,他知道他可以将宣布这个结果的工作交给他实习医生们去做;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他必须去面对这个女孩,他希望自己在这一切发生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她,从来也没有与她交往过。
“……我去病房里找你,护士说看到你来这儿了……你能否跟我到我的办公室里去一下,有些治疗方面的事项,我想与你做些沟通。”
Jimmy尽量将一份轻松的微笑挂在脸上,并拼命地想用这份微笑,来掩盖住从内心深处不断地涌上来的那份关怀与同情,纠结和无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