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的墙板大门四处都传来啃咬嘶啦声,木板与爪子牙齿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又似在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独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下一刻木板就会破裂,让人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偏房内的郭家人神情慌张,门外兽吼一浪大过一浪。房间内孩子哭声、妇女安抚声、男人愤怒声交织在一起,一瞬间恐惧感弥漫。有的人已经吓得瘫软,也有人咒骂着要出去大战一场。
郭佩雄紧握木棍的手不住颤抖,心中虽是惊恐,还是冷静地对所有人道:“大家别慌,用东西顶住各处,妇女老人都到中间去,佩文你带几个人,上阁楼守住天窗,多带点火把去。”郭佩文是这一辈排行老三,长的五大三粗,习过一段时间武术,就叫了几个年轻人就到阁楼去。他不知道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但是大哥说什么,他就执行什么。
其余人内心都被恐惧填满,有人乞求老天,有人念经,有人自言自语。四周传来的嘎吱声像催命符,一下一下撞击心脏。见族长没了下文,郭金枝大吼道:“雄子傻等着干嘛,出去弄死他们。”
所有人被这种氛围弄的精神紧绷,大一点的声音,都能引起内心的不安与惊惧,本来已经安静的孩童又哭出声来。郭佩雄本来就压抑,外面的声音混乱,更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有刚刚的对话就令人恐慌。未知的恐惧下,压抑突然爆发,没有以前平易近人的和蔼,怒斥道:“你懂什么?只会逞凶斗狠吗,用你脑子想想,你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们出去谁保护妇孺?“什么辈分不辈分的,此刻早已抛开,他双眼布满血丝,一脸凶戾。
祠堂与两边偏房都是以岘木建造,耐火防蛀。别说是这些长毛畜生了,就是刀砍斧凿也难以留痕。郭佩雄就是想以此防御来保住家人平安。因整个房间密闭性强,唯一的危险来源只有天窗一处,所以才让郭佩基上二楼守住阁楼天窗。野兽终究怕火,多些火把也多一分保障,只要坚持到天亮,总有一线生机。
郭金枝想像以前一样,要拿出长辈的身份说事。旁边的郭金石杵了杵拐杖喝到:“好啦!做什么事情先想想,别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郭金枝是这些老一辈里最小的,说到底还像个孩子。郭木春老来得子,也是对他母亲的愧疚,对他极尽溺爱,养成娇纵自大的性格,在家谁都不怕,就怕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姐和大哥。郭金枝撇撇嘴不在说话,只是眼中有些不满。
“郭金石!”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已经安静,一个像喉咙卡痰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郭木春的崽,呲呲!还有郭金兰;郭金铁;郭金枝,等等让本大神想想。郭金兰;郭佩琴;郭佩云不在这。无碍无碍,郭佩雄;郭佩阳;郭佩文;郭振河;郭振湖在就行,桀桀桀!”
这笑声沙哑刺耳,像两块铁片相互摩擦。外面到底是谁,这声音陌生又阴险。更让众人脊背发凉的是,他怎么如此清楚郭家人的?所有人心中惊惧。只有郭金石满眼震惊,随即喃喃自语:“大神…大神…你就是山神吧!我家振山也应该被你害了吧。”
“桀桀桀,你竟然知道本大神?”门外的山神有点惊讶。
“呵…前段时间,山子抓回一只断腿山狼,起初我并没有过多在意,直到刚刚我才明白。早年自从三娘出事后,家里经常发生怪事,我父亲就知到该来的总会来。当年他老人家也是一时糊涂,听风就是雨,才犯下过错。他将自己葬在当年犯错的地方,希望能让你们原谅,没想到还是来了啊…”这个活了六十余载的老人,仿佛生气瞬间被抽空。
“老扁头倒是好算计,想一死百了?那些只不过是…利息,你们是这样说的吧。不过那女人可不是我害死的。”
“到底是哪个畜生害了我娘?”郭金枝爆喝。在他记忆里就不知道母亲的样子,但是很多人都说自己的母亲漂亮又持家,温柔也贴心,从小他就想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虽然大娘也疼自己,但终究不是最亲的。
“郭金枝啊,你不是有见过你娘吗,还一起颠软倒凤,抱着她说今生非她不娶啊,哈哈哈!”山神狂笑。
听了山神的话,众人错愕,不由得都看向郭金枝。郭金枝也是震惊,他是娇纵自大,但懂得人伦纲常,和他发生过关系的,也只有一个叫胡香梅的外来人。而且这件事他谁也没说。可这也不对,所有人都知道他母亲去世时,自己也才二三岁,怎么可能…郭金枝嘴巴微张,双眼圆睁,那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砰砰砰”郭金石拍着扶把手怒道:“山神,这种有悖人伦的谎言别拿出来当笑话。小辈们不知道,难道你想忽悠我们这些老头子吗。三娘的棺材还是我们几个抬的,别败坏我三娘的清誉。再说那时我三弟才多大,他连生死都不明白。”
这句话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郭家人虽是靠手艺吃饭,也断然不会做倒行逆施之举,让大家不要胡乱猜疑。
“石儿,三娘没有白疼你哦!”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声音清秀温柔,只是多了一丝魅惑。“郭郎~你说要娶我,何时让我进门呐。”这声音令金字辈的三人震惊,郭金石和郭金铁更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这声音就是他们三娘的声音,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与不可思议。郭金枝刚刚回过神,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又疑惑又震惊。
“你是谁”“你是谁”“香梅?”三人异口同声。当郭金枝喊出名字时,两个老太爷震惊的看着他,因为这是他们三娘的名字。他们最是清楚,自己的三娘是受了惊吓,变得神经兮兮,最后是失足落水溺亡的。是他们兄弟俩看着入葬,可这郭金枝听见这声音,为何能喊出这名字?这让他们很疑惑不解。
“石儿,铁儿我是你们三娘啊,你们快出来让我看看。”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亲切,这让两人有所惊疑。确切的说三娘从未这样称呼过他们,因为年纪也没大他们多少,都是叫他们的名字,倒更像是姐姐一般。
“你到底是谁?”郭金石声音有点摇摆。可知三娘死了四十几年,突然有个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是他们的长辈,这让他们如何不震惊怀疑。
那女声的没有回答,反而变得魅惑:“郭郎我是小梅梅啊,你可是说要疼我一辈子呢,怎么能把我关外面呀,外面好冷呢,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嘛!”这语气带着极尽诱惑。这魅惑的声音,令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子热血沸腾,令一些女子羞惭不齿,更令一众长辈啐痰怒斥。
“啊”这时阁楼上传来一声惨呼,然后就是噼噼啪啪的声音,紧接着是怒喝声,惨叫声,听的是头皮发麻。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时有人道:“爸,有蛇爬进来了,怎么全是老鼠,啊…。”“堵住,用火把…”阁楼上郭佩文大喊大叫。“踩死,踩死”。楼上又是砰砰响个不停。郭佩雄指着几个年轻人道:“你们几个跟我上去。”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被楼上吸引,一寸多厚的门被某种重物砸了一下,巨大的声音更是吓得众人惊叫连连,就连走在阁楼梯口上的郭佩雄都一个趔趄。没多久又是一下,震得屋瓦齐响,灰尘簌簌跌落。别说孩童了,就是一些年轻的小媳妇都啜泣出声。郭佩雄只能让人先抵住大门,他现在必须去阁楼帮忙,通风口要是出了纰漏,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山神好算计,先是扰乱人心再声东击西,现在所有人都被唬得心神不宁,心中恐惧到了一个临界点,估计以前三娘就是这样被吓得神志不清。郭佩雄到达阁楼才看清楚,通风口已经被打开,垂落几条孩童手臂粗细的毒蛇,正昂着头张着嘴恐吓几个靠近的人,地上密密麻麻都是老鼠,还有蛇的尸体。
郭佩文断了一条袖子,古铜的皮肤还渗出两行血迹,他用火把驱赶往下掉的老鼠和毒蛇,几个小辈也是奋力击杀乱窜的老鼠,他们挥舞手中火把,划过的地方群鼠退避,但马上又填满空隙。这些鼠蛇也是奇怪,好像只想占据阁楼,全往人的身上爬,仿佛只是想吓退这些人。
库房的“锁”就是一个木质机括,把它理解为一个把手链接一根横杆,关门时向门框方向一推,门后有个落锤落下,想开门就得翘起落锤。外面再加一把铜锁,且只有用对应的钥匙才能开启,任谁要开门也得花点时间。但现在紧靠一根横木显然顶不住了。
天窗口黑漆漆的,老鼠和毒蛇不断往下落,地板被踩得砰砰响,哭声,喊声,跺脚声,吱吱声,物品碰撞声,一时间整个偏房乱作一团。而门外的山神仰天长啸,门板被砸开一道缝隙,老鼠和毒蛇顺着门缝钻入。
蛇鼠的入侵,让本来抵在门扉几人惊慌失措,有人拿棍棒敲,也学着几个长辈一样用脚跺,有人咒骂,有人痛呼,也有人大喊大叫,要将内心的恐惧,不安,害怕的情绪宣泄出来,一时间众人乱作一团。门外的撞击不断,缝隙被越砸越大,蛇鼠进来的就越多,只听见“轰”的一声,门闩被撞断,门口站着一熊,一狼,一狐还有一只呲牙的猢狲。
门被撞开时,大量的蛇鼠蝙蝠涌入,遮天蔽日。郭金枝被撞得头昏目眩,恍惚看见一尊尊黑影在火光中摇曳,两盏红彤彤的眼珠里满是凶戾。
郭家人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中陷入了极度的恐慌。郭佩雄一边指挥着众人抵抗蛇鼠的入侵,一边思考着应对之策。他明白,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如果不能尽快想出办法,整个家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此时,阁楼上天窗处的蛇鼠仍在不断涌入,郭佩文和几个小辈虽然奋力抵抗,但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而楼下,熊、狼、狐和猢狲等野兽也在不断逼近,郭家人的处境愈发艰难。
巨大的黑熊挤进门框,挥舞着熊掌朝众人落下,一时间惨叫连连。而山上的一头白虎,抖了抖耳朵,扭头看一眼山下火光处,闲庭信步的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