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二,来说说过旧时过农历新年一个很重要的习俗——走亲戚。
说是旧时,其实离现在也不过二三十年之间。想必这个习俗会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大年初一休整后,初二开始家家户户开启“走亲戚”的模式。
首先碰面招呼“吃了吗”改成“你家有亲戚吗”或“你今天走哪家”此类的问候语代替。走亲戚的流程第一步:备礼物。老宁波人称为“裹包”。我小时候的裹包以“斧头包”最为常见。把红枣、白糖、桂圆之类的食品,用一张粗糙的厚黄纸包成斧头状,外面整一张印着“南北糖果”的大红纸,非常喜庆。
我家曾经在村子里开过小店,大年期间父亲站在柜台前忙着“斧头包”,这个多少还算有点技术含量。看似简单,其实也不简单,要包得好看要使巧劲。省事些的直接用四四方方的硬纸盒装,用细绳子捆着拎亲戚家去。后面有一年流行提一个圆圆的奶油蛋糕,价格我记得十分清楚,十五元每个,走亲戚相当有面子。
换上新装,拎着礼盒,吃过早饭,一家老小齐整出发了。
在那个年代,走亲戚是名副其实的走。一是亲戚家大多不远,旧时姻亲以同村、邻村的占绝大部分;二是也没交通工具可供选择,除了有限的班车,我们山村人家连自行车也没有,路况不允许。
我的姑姑就嫁在三里地之外的一个村子。初二那天,我们走亲戚的第一站就是她家(也许一天走两户也是有的)。
走亲戚路上,碰见走亲戚的人群是寻常,互相招呼着“嗨,你去姑姑家”“哦,我去外婆家”,脚下的步子一点不会放慢,擦肩匆匆而过。
山村里,春节很大概率会下大雪。一下甚至是整个冬天,群山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山路上踩着人多了,结成厚厚的冰。可是任凭路滑,还是阻挡不住人们走亲戚的热忱。
下面的这张照片,我们一行人踩着厚厚的冰雪,一步一滑地去姑姑家,心是热的,毫无一点怨言。对于实在难走之地,有人用稻草绑在鞋上,随地取材找一根竹棍辅助(我们那是竹子之乡)。
我的外婆家在山外的城镇,那是必须要坐车了。
我舅舅结婚的那年选在春节期间,走亲戚和喝喜酒合二为一了。那天早上,打开门漫天的大雪如鹅毛般地洒着。村子里唯一的班车停运了。怎么办?一打听,十里之外有班车,我们一家迎着大雪,艰难地行进在崎岖山路间,颇有红军翻越大雪山的豪迈。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傻眼了,车站上挤满了走亲戚的人流。可是班车不能确定,说是路上也是积雪,到不到还一定呢。既来之则安之,只能等呗。那次幸亏还是来了,当大客车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远方,人群沸腾起来。车还未刹住,人流像潮水一样地往前挤,呼啦啦地围住车门,下的下不来,上的也上不去。
司机扯着嗓门无济于事,只能任凭着一场“战争”发生。活络点的,直接从车窗里爬进去,再呼着让下面搭把手递小的,行礼进去。等到塞进去最后的一位旅客,车门吱呀地勉强合上了,大客车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现在想想真是命大,严重超载,路面湿滑,随时一个意外可致命。可那时只有幸福之感,根本没安全这根弦。
亲戚家家户户都要走到,哪一户都不能漏了。春节你没走哪户,代表你家跟这户人家断绝了往来,从此两不相干。
戏剧性的是“裹包”,后面忘了这是哪家哪家拎来的,可能最后自家送出去的,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不过也没关系,大家走的是亲情,不在乎送了啥,收了啥,重要的是我到过你的家,你来过我家。
过去哪家亲戚都不少,直到大年初十后,走亲戚才告段落,春节才落下帷幕,人们才踏实下来,进入新一年的正常生活轨道。
现如今,这种过年的方式被旅游、聚会代替,年轻人更是喜欢宅在家里,过年就是一年最好的休整时机。我觉得也可以接受,用不着遗憾,时代的日新月异,新的观念新的生活方式,都是无可厚非的。像我家女儿,除了非必要的出席一下,她想怎么过就怎么样。
我只是记录一下,旧时的过年方式,可能不久将来会消失了,那就留在文字记忆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