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子时已过。
往日的此刻早已百家安宁,街道清冷,偶有野狗轻吠,伴着家家户户男人的呼噜声、女人的喘息声,奏响琛城的织梦琴曲。
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往的沉寂早被寻欢的众人所遗忘,唯有酒、乐、女人才能入口、入耳、入眼。琛城的众生迫不及待的将繁文缛节所遗忘,争分夺秒的享受着这一年一次的忘我和欢愉。
一年一次。一生又有多少个一年有少个一次呢?
他们醉着、哭着、笑着。及时行乐,醉生梦死,死不足惜。
五子湖畔灯火通明,鼓乐齐鸣。文人骚客、官人土匪在欲望面前都成了一样。
沈秋棠与天心并肩而行,却与众人背道而驰。别人走向喧嚣处,他们却前往寂静处。唯有街道两边的高挂彩灯告诉两人今宵难忘。
空中,烟花绽放。
雪,意外到来。
“下雪了,我们停下歇会儿吧!”
“没时间了!”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两人像是倔强的鱼逆流而上。
“再往前走就是朽木山庄了!”
“我就是要去朽木山庄!”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对了,这么晚你去朽木山庄干什么?”
“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就在前面的路口分别吧。”
前面的路口,拐弯就是金楼。
沈秋棠自从金何在消失后就再也没去过。他这一路本是为了去找金何在,可却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这场风波。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忘了这个被他认为是至交好友的人,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如今想起,既是熟悉又陌生。
也许不是这个街角,他或许就此遗忘。
沈秋棠站在分岔口的两端,看着黑幕笼罩下的金楼,宛若年久的老酒,早已被凡尘埋葬。他想起蒯伯的话,要找到答案,就去解开心中最开始的念想。
念想是天心。
金楼便遗忘在了身后。
“不要再跟着我了!”
天心难得驻足,却是为了阻止一个人的前行。
“我必须要跟着你!因为你和我一个朋友的失踪有关系!”
“你朋友叫什么?”
“金何在!”
“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更没绑架过这个人!你找错了!”
“那我也要跟着你!”
“你真的不怕死吗?”
沈秋棠怕吗?
他从未死过,怎么会有怕的感觉呢?
“不怕!”
雪纷纷,一只白鸽从天降,停在天心的肩膀上,粉喙红爪,东张西望。
天心摊手向前,白鸽在手心轻啄三下后,略一张望,振翅飞去。
三,是报丧的信号。
这是霓虹和天心心有灵犀的暗号。
天心内心一阵紧颤,霓虹也走了,天宗也散了,她离自己的故事结尾也只剩下一步之遥。天心转头,面露从未有过的冰冷凶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向木楞的沈秋棠。
极重的一掌,沈秋棠节节后退,嘴角渗血。
辛亏左然和鲁巴及时赶到,扶住了行将倒地的沈秋棠。
“臭娘们,你奶奶的下手也太狠了吧!”
“秋棠,你没事吧!”
天心头也不回,疾步离去。
沈秋棠面色苍白,中了内伤的表现。左然和鲁巴一个关心不已,一个痛骂不已,沈秋棠只是定定的看着天心背影消失的方向。
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心留住了他的性命。
她是想独自前行。
“快追!”
“追?”
“追什么追?”
左然和鲁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追上她!”
“你奶奶的,脑子被打坏了吧!”
“追上她,应该就能找到金何在了!”
“为啥?”
鲁巴没回答,沈秋棠也没回答。
左然一头雾水。
他们两人只是想起了蒯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