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打开这个废弃已久的账号,最新的文章发布日期定格在2017年2月7日,距今过了整整一年两个月还要多出个零头。
如果用坟墓,而且是无人问津的荒坟来形容它,应该是非常恰当的说法了。
我不知道从古至今死亡人口有多少,更不知道千年以来有多少座荒坟成形又消失。这是一个沉重而又无法估量的数字,即便是如今能“遍查世事”的大数据也不可能给出一个这样的数据。一来,统计难度太大;二来,这样的数据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荒坟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随着历史轮转、家族兴衰渐渐地消失了,就像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平凡而普通的人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价值,简易而常见的坟墓就更没有谁会去关心了。
我想我的“写作”(斗胆用这样一个词)大概就是如此。
这是一个晦气的比喻,不仅晦气,而且充满了阴暗而消沉的气息。虽然,我并不想以这样的说法重新开始,但又实在找不到更为恰当的比喻了。
2017年年末的时候,我最常用的读书软件显示阅读总时长是355个小时,这基本意味着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平均每天的阅读时长基本达到1个小时。
这并非我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也不代表2017年真实有效的阅读可以达到或者超过(还有其它纸质书和其它软件)每天一小时。之所以记录下这个可有可无的数字,从我内心来讲,还是想要给自己过去一年里的“无所作为”,找一个能搪塞过去的借口。
一年的时间,即便读再多的书,也无法从量的积累转变为质的飞跃。更何况,我在这之前的阅读量基本接近于0。这就意味着对于个人来说,要消化掉一些东西,需要耗费比别人更多的精力。
我一直记得梁文道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如果只读自己看得懂的书,那就基本等于没有读书。我无意放大“读书”这件事的神圣性,毕竟阅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如果用一个标准去要求所有人,未免有点过于浪漫主义,跟纳粹便没有的区别。
但作为我来说,对这句话是持有认同态度的。就像一般人的成功首先要经历磨难一样,普通人如果想要通过读书丰富见识、增长知识就必须让自己多读一些看不懂的书。只有不断的经历从“不懂到一知半解再到读懂”的过程,才有可能获得自己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这里还是要重申一下,这并不是输出一种价值观,而是表达自己对阅读这件事的一点浅薄的个人认知。也正是基于此,在过去的一年里我陷入了一种恐慌。
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愚昧。
我在三联的公众号里看到一篇文章提到:美国心理学家戴维·邓宁担忧的并非人类多么无知,而是无知的人类不知道他们究竟多么无知。
无比刺耳的一句话,但却是我们绝大部分人的现状:洋洋得意的感觉自己能够洞察一切,殊不知自己其实只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当然这样的观点如果想要辩论,可以提出很多种怀疑的理由。在这里我无意,也无力深究。对于我个人来说,在阅读量缓慢增长的过程中,我也逐渐认清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所以,一度不敢写些什么,生怕露怯,贻笑大方。
如果说输入是为了提升自己,那么输出大多应该是为了证明自己。
有哪个写作的人敢说自己写东西完全是为了自己痛快,不是为了“讨好”读者,不是为了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同的话,那这个写作者恐怕应该称得上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了。
我记得王朔在《我的千岁寒》出版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的原意应该是说这本书是写给看得懂的人看的,而并不是只为了单纯的图自己一时痛快。究其根本,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读懂他,也读懂他的作品。我很喜欢王朔,在这里也按下不表。
总的来说,写东西这个苦逼差事,其实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想主题痛苦,想标题痛苦。写下第一句话痛苦,写下第一段话痛苦,写下最后一段话还是痛苦。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吸引着你。物质?快感?虚荣?成就?或许都有,也或许都没有。
而以上的四种能从写东西这件事里得到的东西,我就一样都没有得到过。但这似乎并没有让我放弃继续写的念头,最多也就是加深了我对于写东西这件事的焦虑。焦虑来自于我总能看到别人文章里那些炫目的标题,那些漂亮的句子,那些有趣的观点,那些旁征博引的名言,当然也是因为对于自己浅薄认知的自卑。
唯一能得到的安慰,是当我看到塞万提斯在他的巨著《堂吉诃德》的序言里说过这样一段话:“因为,多少年来我一直默默无闻,如今这么大岁数了却想要显山露水,拿出一部如同茅草一般乏味的传奇故事,毫无创意,缺少文采,语不惊人,学识浅薄,页间没有眉批边评,书尾不见注释、附录,不像我所见到过的别人的著作,尽管荒诞不经,但却满篇亚里士多德、柏拉图以及一大串既能令读者瞠目结舌又能显示其作者为见多识广之士的哲人学者们的警句箴言。”
我似乎可以断章取义的用这样一段话,来为明知自己的浅薄偏偏还要去抛头露面的行为扯一块遮羞布了。尽管挡不住注定要赤裸着的无知,但至少,它给了我可以接着试一试的理由。
感谢塞万提斯,也感谢堂吉诃德。
造成“拖延症”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太过困难,所以会潜意识的规避它。而由此产生的适当焦虑,如果能转化为动机,又很难说不是一件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当我面对我自己这个抽象化的“荒坟”的时间久了,最初的敬而远之变成了一股子“摸金校尉”、“卸岭力士”的冲动。与其这样荒凉下去,倒不如试着倒倒斗。更何况,这原本就是自己的斗,而且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斗,也只有靠自己把它掘开了。
这是一个并不明亮的比喻,充满了晦气和可怖的味道。
但其实这对我而言又是一个相对明亮的开端。
无论如何,我还是在试图改变自己。
我不会讲故事,因为讲故事本身需要天赋;
我也不会垂直的分析,因为没有精细化细分领域;
我甚至写不好一个优美的句子,因为没接受过专业的语言教育。
而这些不过是为自己拙劣表演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我决定再试一试,即便没有规划,即便没有目的。
只当是拿起洛阳铲,做一回自己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