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手机相册好久,跟同学的,跟爸妈的,甚至跟恋人的,几百张,却找不到我和你的,记得太姥姥走的时候,我正在上高三,还没有手机。
于是,我报有一丝幻想,想要从网上丰富的图片资源中,找到一个跟她哪怕有几分相似的背影放在片头,来来回回翻了几百张,就像是穿越人海看了几百遍,却找不到一个跟她有几分相似的人。
突然才觉醒,太姥姥是真的离开了,在我正埋头学海,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在全世界的人都为高考让路,将我与人世隔离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而我,太姥姥走之前唯一没有见到的孩子,一直到现在都觉的,她没走,也许只是住在大姥爷家,也许只是行动不便,在自己的小屋不愿意出来而已。
也许是今年过年,我们没有张罗着给太姥姥找一些酥软易嚼的食物;也许是跟逛街的时候,不再下意识的寻找适合太姥姥穿的衣服,适合太姥姥吃的饼干;也许是再也没有回过老房子,再也没有听见院子里清脆的扫帚声。我终于明白,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太姥姥,加上一个太字,又远了一辈。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字辈分的老人,就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口里的长辈,或许还是挂在墙上的一张昏黄的照片。但是我很幸运,太姥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立体的活生生的人。就是因为我没有看到她的遗体,所以我可以执着的相信,她还在,只是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角落,静静看着我成长。
偶尔还是会下意识的走到老屋,想着院子里鸡鸣狗叫,她戴着有些磨白的藏青色帽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满脸的沟沟壑壑,在阳光下显得粗糙而黝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满身黄斑,每次看见,都不禁想起“人老珠黄”这个成语来。只是微微一晃神,太姥姥不见了,只剩下原来生机勃勃的老屋,渲染着无人能解的寂寥。
记得小时候,妈妈回家帮姥姥姥爷干活,便总是把我寄放在太姥姥那里,她总是翻着她床头的布包,拿出几块有些化了的花花绿绿的糖果塞到我手里,一边絮叨说:“别嫌弃,这糖啊,是东边的婶子给我的,说是刚买的,我没舍得吃,就等着你们几个孩子来呢!”
小时候的我算是懂事,总是欢欢喜喜的接过糖果,揣在兜里,就算是家里放坏一堆糖果也绝口不提,因为不想让太姥姥伤心。只是那糖总是在口袋里放许久,不知过多久扔掉,现在想想也是糟蹋了太姥姥的心意。只能自我安慰说,还好太姥姥不知道这些事,偷偷窃喜过后,便是更加强烈的自责。
前些天心血来潮,拿起剪刀剪了几朵窗花,那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进来煞是好看,小时候每年元旦,我都会拿这些小玩意儿去装点班里的窗户,每当有人夸剪的好看,我总是洋洋得意的告诉他们,这是我太姥姥教我的,还有好多花样呢!印象最深的便是链接正方形,当时学了好多次,但是每次弄出来都歪歪扭扭,最后也就放弃不学了,所以直到今天,我还是只会那几个最简单的花样。而教会我这些花样的太姥姥,却再也没有机会把剩下的教给我了。
知道太姥姥走了,我在家在她送我的烟盒找了好久,她总是喜欢把自己剪好的装进烟盒,等我去看她就送给我,翻箱倒柜不得,约摸着办搬了几次家,丢在路上了。
仔细想想,除了姥爷家客厅挂着的那张遗照,我竟然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缅怀她。人家说一辈不如一辈亲,可以太姥姥对于我的种种爱护和善意,又岂是那远的一辈可以阻隔的?
前几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太姥姥的祭日快到了。我约摸着也就这几天吧。说来惭愧,太姥姥走的那一年我上高三,之后上了大学更加远了,太姥姥的祭日我竟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妈妈安慰我别多想,毕竟远嘛,再说,假期里叠的元宝烧给太姥姥,她会知道我的心意的。
是啊,人说烧的元宝在那个世界会变成钱,太姥姥一生凄苦,也就晚年稍稍安稳一些,在那个世界,还希望她千万不要再亏欠了自己,让日子好过些。在天堂,愿一切安稳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