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青葱往事

天真是好冷,寒风吹得我鼻子痛,由于最近几天都是从凌晨睡到当天夜里,直到今天清早出门我才发现原来已经下雪了。独自漫步在晨间街道上,看到前方有一对穿校服的小情侣,明显是在附近上学的高中生,这使我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念书时的纯情时光……对啦,那时候的我好像也是经常这样子,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情侣一边默默走着。

宁在胯下死,做鬼也风流。真不甘心啊,活这么大我连一层窗户纸都不曾捅破过呢。记得刚落草刚蹲家里那阵儿,还会有妹子专程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不辞而别了,语气中充满惋惜。我和栗子有几分交情,她是咱班学委,我则被认为是匹时常不合群的荒原狼,为此没少受过照顾。在与栗子聊天过程中我意识到她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而且把我当成非常好一朋友,于是我说,谢谢你,遗憾之前没能多跟你谈谈心。她说,是呀,不光和我,你还应该多找蜜儿说说话。

蜜儿?这关她哪门子事儿?我凭什么要去找她谈?

“她在听说你走了以后很难过。”

“不可能吧,我俩根本不熟啊?”

“你们修过好几门一样的课的,你忘了吗?还有我,那我也和你不熟了?”

“我没这意思,她、她怎么了?”

“她难过!她最近魂不守舍的!”

“又不是我害得呀?”

“就是你的缘故,她昨天还向我问起你。”

“……”我沉吟几秒钟,“天呐,你不会想告诉我蜜儿对我……”

“不然呢,难道你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吗?”

呃,是的,我确实从来没这样想过。

“听我的,现在去给她打电话。”她口气有霸气,像武皇登基。准备好向姐俯首称臣了吗?

我脑海里这时恍然回忆起,有次我手心托着两只受伤的小雀鸟,一副极有爱心模样,蜜儿恰好从旁边经过看到了这幕。她大概不知道,是我刚才捡起块石子往树上丢,害鸟窝整个落下来。我不擅长欺负弱小,我当然不是故意这么做,当时树杈那儿有一对正在交配的松鼠,体位还蛮销魂的。本着拆散一对是一对,于是吓唬了它们一下。至于两只雏鸟遭遇飞来横祸,我就近找了处土穴直接扔里边了。有些人,你不了解他,才会喜欢他。

总之,我拒绝了。其实我也没有拒绝,我说我会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栗子听上去很意外似的。她在指望啥呢?

“目前一切只是你的推测呀,或许她根本没动这些心思。”

栗子一股火气窜上来,几乎要骂我是个没药性的炮仗了——还是头一回见她急眼。虽然我试图挽回局面,想唠点轻松愉快话题。

“随便你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好像嘀咕了一声“活该”,之后擅自挂断电话,结束了我俩这次也是最后一次联络。

显然,在这件事儿上我挺受委屈,她肯定觉得我直男,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可她又好得了多少呢?我只好与左手相濡以沫。天道有轮回,我突然怀念起那只松鼠了,绕着大树团团追半天已经得手了却被我搅黄美事。大多数松鼠跟我一样都是独居动物,我要去囤积大把食物,这样一整个冬天都不用再出来。

加速前进的脚步,经过中学门口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由于赶上周末这儿已变得稍微有点冷清,然而就是在这稀疏几人之中,我发现了杜茜亚的身影。一股颤栗传遍全身,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傻傻站在原地的二人,她也一定是因为看到我的缘故。



虽然自六岁起便待在同一个班级,但直到六年级快结束,我俩才第一次有过些许交集。

那是在距离升学考试只剩下不久的一节自习课上,杜茜亚被叫到讲台前。当教头责备她,为什么能轻松考双百,对同为主科的英语却无论如何不开窍时,本来就不喜欢教头,所以理智与情感上我都不由自主站到了杜茜亚一方。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原来那个清冷的女生也是会哭的吗?我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埋头继续完成我的画稿。

不知是不是醉心过头的缘故,教头察觉了猫腻,他就这么径直走下讲台来到我跟前,一把将课本夺过去展示给大家。每翻一页,会看到书的空白处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涂鸦占据,至于偶尔配有插图的书页,那里是更加惨烈的战场。

“阿丘,我倒不纳闷你为啥越来越学不好。”教头先冲我阴阳怪气地蔑笑,然后是一顿冷嘲热讽。至于那群没良心的同学,这种时候也只会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输一个回合的决斗不算输。“不能全赖我吧?连小卖部的老板娘都说,每次听你开腔讲那一股子方言味的洋文她就忍不住想笑。”真是直击人心啊,阿丘反超了比分,我当时一定巴不得自己脸上写着“嫌弃”二字。再看看我身前,被噎回去的教头气得脸色发青,像颗仙人球。班上的同学更是爆炸,讲台上女孩依旧红着双眼,却也没忍住地鼓着嘴笑着。我理所当然被收拾挺惨,幸亏没几天就小学毕业了。

我发挥很好,考进这所离家不远且声誉还不错的学校里。九月份开学后的第一天,当发现常一块玩耍的小伙伴一个没在教室见到,尽管放假前向他们打听过,不少都约定来这儿念书,不过他们要么分散到其他班要么没考上,我只看见杜茜亚一个不算陌生的面孔,担心没人作伴的我便主动坐到她旁边。放学前的一点点时间里,当她饶有兴致地听我分析烟头与教头脸上麻子之间的渊源,并细声温柔地反驳:“他虽然长得凶,但其实挺和蔼可亲的。”这成了我俩生平的第一次交流。

借着这段近水楼台缘分,我俩很聊得来且迅速发展为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当全世界都以为扎着马尾辫的杜茜亚是个既安静又乖巧的女孩子时,只有我才清楚她有多能唠。因为校规严苛,课业繁重,大部分学生中午会选择留校,我们便结伴去食堂,口中乏味也会去外面餐馆(有条街不到半年被我们吃通关了),这时候她就可以滔滔不绝开始讲一路,内容诸如上周末去哪儿玩啦,晚上看了什么有趣节目啦,出门时楼道里听到的怪声。最开始我是一声不响地凝听,等足够了解她,每当她正兴奋地说到一半我就插嘴:“我知道了,你是想说……”我总能猜对,她会生气地用筷子轻敲我手指:“先听我说完!”然后把刚才的内容再复述一遍,这成了我俩每天的游戏。

我们俨然一对青梅竹马模样,无比享受这段无忧无虑时光,我深信她也是这么觉得。如果照着这种模式一直相处下去,现在的我就不必惊慌,能够在学校这么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点遇见那名阔别已久的伙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我在迟疑什么?我把记忆拨回到初二临近末尾,这段亲密感情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某天清早我刚进教室,看到杜茜亚低头坐在位子上。

“怎么了,一副深沉的样子?”我咀嚼着面包,一边放下书包。

“我有话跟你讲。”

直觉告诉我是件大事儿,我不再言语,认真盯着面前少女。

“今天来的时候,我从抽屉里发现了这个……”杜茜亚将一张小纸条甩给我,她甩得很快,生怕会留下指纹或沾染上气味之类的,目光也左右闪躲。

我把纸条层层展开,里面字只有两行,大致意思是请她放学后不要急着离开,自己有话单独跟她讲,可惜没有署名。

“可能是想表白吧。”我把纸条递还回去。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要在这里等他吗?”

“没想好……”

我“哦”地应了一声坐下来。我俩都沉默了。

几分钟后打起早课铃,老师未到场耳边已响彻集体的诵读声,杜茜亚突然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从哪天起放学后我得和别人结伴同行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会因此感到孤单吗?”她依旧埋着头,像做错事一样,声音很小。

“不用担心啊,我还有其他伙伴,他们常开玩笑说我故意冷落他们,正反过来要孤立我呢。”

“不是那样子!”她终于直视我,双眉紧锁。

“那是怎样?”我耐心地想等她告诉我,而她就是什么也不肯说,独自把头别了回去。

整天,几乎一整天杜茜亚都避免用正眼瞧我。放学时,我磨磨蹭蹭地假装在收拾,等她离开教室,我才挎上书包追出去。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家路上,她从头到尾没睬过我一眼,但我知道她知道我一直跟她身后,因为每当我悄悄想要靠近,她会立刻加快步伐。我俩就这么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远离了闹市区,能听到初夏暮蝉的微鸣时断时续,从一个“丁”字岔口向左转我们进入一段长长的坡路,路两边是老树和用大块不规则碎石垒砌的土墙。女孩子上行略吃力,我步子迈得比较大,斜阳下两人影子逐渐重叠到一起。我绕至她前面,偏着头问她是不是在生气。她毫无停下来意思,说了句“没有”。这是杜茜亚从今早以来第一次开口。她神态好像和往常一样了,只有眼睛仍盯着自己脚尖那一小撮地方。我发现她鞋带松开,佝腰蹲着强行给她系上。她下身有股淡淡体香,混夹肥皂与棉花的气味。一只鸟儿恰从她头顶上方树丛里飞出,扑腾几下翅膀发出巨大声响然后钻入在另一片树丛里,两人同时出神看了会儿,目光跟随鸟的消失得以互相接触。

“我们再不要一起回家了。”她攥着拳头,肩膀高高耸起,好像在下定决心似的。我不晓得她为啥搞这么一出。

“那你要和谁一起?”

“你去陪你的伙伴们,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

“不用啊,我不和他们走,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她张开嘴想说点啥,转念忍住了,又独自往前走了几步。

“我们和好了,明天也会一起回家的,对吗?”我迟迟没有听到反驳。

就在我以为一切要顺利了,她身体蓦地转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既紧张又严肃。

“你怎么不问我那张纸条怎么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的?”我知道,却佯装不明白地问。

她眼瞟向别处,声音柔和了些,换了个问题:“你今天明明可以先走的,为什么要等我,是因为在意我吗?”

我大脑宕机了,一片火花闪电掠过。其实不止是她离开教室后,本来悬着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某种关于她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已缠绕我多时,可这也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太难为情。所以我始终找不到问题合适的解。

“我只是好奇那个留纸条的人是谁。”

她嘴角沉下去,寡言了片刻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吗……”

“我注意到几个家伙有嫌疑。”

“你不用说了。”她把耳朵虚掩。

“但又不那么确定。”

“你不用再说了!”阴影中一张因失望而扭曲变形的脸,这是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面相。她好像真的生气了。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件残酷的事。心酸的情绪在酝酿。

“别动气。”我说。

“别气我!”然后她就开始哭。

我不是有意惹毛她,我劝她别哭了,我试图把她手从她脸上挪开,可她不让。沉重的指针咔哒咔哒走着,我俩僵持在路中央,虽然这条静谧坡道上没车也没什么行人,但这样不太好。

“我家很近了,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她重新抬起脸,背对我,避免我看到她红彤彤的泪痕。

我在犹豫,我现在有点慌,生怕措词不当,等一晃神,她已经自顾自走掉了。我放心不下,忙追过去要陪她把剩下的路走完,我凑到她耳边不断道歉,可她仍然愁眉不展。

到了平日里分别的地方,杜茜亚用饱含泪光的眼瞪了我一下,彼时我还无法理解这眼神蕴藏的含义,我只感受到寒意,我被冻得麻木了,手和脚的关节同时动弹不得。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枯叶落下来,恰好飘在我头上,然后陷进泥泞中。

我是躲在一根电线杆子后面看着她背影消失的,上面站着几只乌鸦背对残霞叽叽喳喳叫。一份迟钝的直觉告诉我,我将再也无法真正走近她,一段沟壑会永恒地架于我俩之间。

果然第二天起,上课时,她把我当空气,一到下课便和闺蜜们打成一片。她在成心躲着我。放学后我摆出一副热脸邀她一起回去,可她岿然不动,说要等朋友。

“你准备去哪儿,我能跟你们一道吗?”

“没要去哪儿……”她显得很为难,不愿再说下去,只是冷漠盯着窗户——分明那上面什么都没有!我想不通她为啥不肯原谅我,有点窝火,把心一横独自离开了。

起初我安慰自己她不会一直这态度,多捱几天,她迟早会忍不住跟我说一大堆话。两礼拜过去了。那年我十四岁,杜茜亚是我结交的唯一一个女孩子,曾经我还为我俩能及时认识彼此而感到庆幸不已,到头来才明白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由于她,我第一次体会到女人的费解,昨天还和你如胶似漆,今天却能对你冷若冰霜。

总是如影随形的二人共鸣消失,旁人迟早会察觉到这点,没多久班里盛传起我和杜茜亚夫妻吵架之类煽风点火的流言,虽然这是常出现在那个年龄阶段的一种玩笑话,但还是迅速传到了大人耳朵里。新的一周开始,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不到半分钟时间,班主任突然闪至我俩面前,刻意调整座位,她迎来一名女生同桌作伴,我则成为教室最后面一群天天拿扫帚打架的猴子中的一员。

我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变化,想趁周五下午放学前打着借笔记的名义厚脸皮与她套近乎。

“既然分开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她余怒未消,发疯似地喝斥,声音产生回响,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把头转向这边。背后是同学们恶狠狠的嘲笑,可我现在也只有悻悻离去,因为她样子真的好凶好可怕。回到家里我号啕大哭了一场,并下定决心不再找她,我俩成了走廊上错身经过也会刻意避开眼神的二人。

来不及安抚怨怼受伤的情绪,期末考试结束,被补习占用而严重缩水的暑假就这么平淡过去,我们正式升上初三。开学后第二天,当我发现原本属于杜茜亚的座位一直空在那儿,内心产生了深深的不安。剐心的寂寞。我想起老师在课堂上介绍过,为了备战来年六月的考试每届初三会组建一个临时班级,许多地方都有这种传统吧,就是把每个班排名靠前的人集中起来培养。杜茜亚成绩从没跌出过前五,她要报名没理由被拒绝,至此我俩彻底断绝往来。

我不懂得控制感情,杜茜亚离开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茶饭不思,我胸口动不动就痛一下,像有根木桩凿了进去。不单是身高,少年的心智每天也在以惊人速度成长,终于在一个夜晚,一份溢满的冲动在睡梦中自动唤醒,我幡然领悟了那段不为她所知的被误读的爱的讯号,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呢?如果先前时光能够延续下去,我们终归会走到一起,这使我愈发悲伤起来。

初三的最后半学期里,学业的压力已不允许我这样消沉下去。上课时我聚精会神,使脑袋变成海绵,努力记下黑板上的每个知识点;放学后即使完成了当天任务我也会制定额外的学习计划,学到沾枕头就能睡着。每周循环往复,不给自己留空暇去想她。这份努力终于获得回报,短短几个月我的成绩突飞猛进,本不抱太大希望的中考顺利通过,侥幸能留在这儿继续念书,只是这次,再没能和杜茜亚进到同一个班级。

升上高中,面对生疏的环境,结交全新群体,有太多不一样的体验,唯有那段记忆,不知什么缘故,变得更加难以忘怀。她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亦或是慢慢将我忘记?

时至今日,她的身影仍会在我梦境里出现,有时是两人擦肩经过,有时是我路过她所处的教室,无一例外我连正视她都不敢,偶尔几回鼓起勇气迎面朝她走去,梦却戛然中止。醒来时,我沮丧了很久。



我现在历历在目的是与她一起度过的美好瞬间,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我恨那个往杜茜亚抽屉里塞纸条的人,他像条蛇牵扯出禁忌果实,恶化我俩关系,但我更恨自己。想要逃跑,拼命跑回家去吧,把门摔个稀巴烂然后掩面钻进被窝里。

我准是痴呆站立了好一阵,当我回过神来时杜茜亚已亭亭立在我身前,两人呼出的细微白气即将碰撞在一起。我本能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有种恐惧。没必要胆怯,根本没必要胆怯。

“噢,阿丘也在这里吗。”她率先说了一声。

“你……难道是……”我眼睛眯成个缝并附上强烈怀疑的语气,装作差点认不出来她。潜意识作祟下的夸张反应。

杜茜亚系着驼色格子围巾,穿的是一件长过膝盖的亚麻色呢子外套,虽然被厚衣服包裹,但依旧能看出她苗条身形。昔日那根象征天真的翘马尾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披肩长发和额头略带弧度的薄刘海,一副标准大学女生的打扮,果然比思念中的她还要美丽。她的脸蛋细嫩光洁,我则嘴唇多处翻着死皮像根熏腊肠一样干瘪。不修边幅的野人。我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很不凑巧,出门时我穿了一套混搭,上身乌鸦黑的羽绒服尽显朴素低调,下身则是一条绿底子黄碎花秋裤。它松松垮垮垂着。最内涵的是大冬天我正光脚丫穿着双洞洞拖鞋——夏日元素,冷暖的搭配非常有层次感。要是在夜店,我兴许能俘获一票小迷妹呢。

我更加想跑路了。

“好久不见。昨天整理房间时翻到毕业相册,就决定来逛一下。”女生边说边回头看了眼大门内侧的校园,“我真是太怀念这里啦。”

我拼命调整呼吸,喉咙旋即紧绷,没来得及答腔。

“准备回家去?”她漾着微笑地说。

“算……算是吧……”

“那么你接下来没有安排喽?”

“啊?”难免有些泄气,由于太久不与活人交流,对话能力已变得很笨拙很勉强了。我刚才是点头还是摇头来着?或许二者皆有吧。

“对不起,怪我没表达清楚。我想的是,站着说话不方便,加上天气这么冷,要不要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或者热奶茶?”

老实说,对自己表现感到悲哀也是毫无办法的,大脑早就僵硬,根本没法运作。所以,干脆撒个不怎么高明的谎,立刻,马上,闪。

“呃……我想起来我赶时间,要不咱换个日子再聚怎么样?”我假装剧烈咳嗽两声,口鼻用拳头捂住。她能看出我有事吗?

“没关系,其实我也和妈妈约好待会儿去超市采购。”杜茜亚摆摆手,脸上仍驻着浅浅的笑容。

趁着缺点暴露招致对方讨厌人格尊严降低之前,我成功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日若遂凌云志,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不知是不是我错觉,当我俩告别时,她脉脉的眼神,款款的转身都像在提醒我,别忘记打给她。

自拐进一个路口起,警报就算是被拉响啦。叮铃铃,十万火急。如果真的赴约,我们势必会聊到各种话题,比如最近的生活啊(一地鸡毛),情感的经历啊(一片空白),追究起细节来恐怕我连一个字也无法照实回答。要死了,要死了,我从来顶不住压力的,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但我又绝对不能死,要说为什么,这不正是我长久以来翘首盼望的机会吗?我突然放声大笑。真是踏破铁鞋呀,她会重新对我产生好感,接着两人相爱,结婚,然后生一大堆小崽子,白头偕老,幸福此生,听上去多么妙不可言。

当天夜里我主动和她通个电话。我们以前是常常通电话的,那年我用的还是一款诺基亚翻盖机,彩铃音乐只要响一下,杜茜亚就会立马接起来,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守在电话旁。我们简单交谈一会儿,全部都围绕下次见面的事项,时间是她敲定,地点将由我来选。

就让历史重演吧,传达我对你的感受。

我已经在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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