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不完的坎来除不尽的难
正在六哥束手无策时,大婶子和大叔来了,问明了原因,好歹劝了半天,六嫂总算不闹了。东里间屋里,父亲坐在床边闷闷不乐地吸着闷烟,我走进屋去,找了个板凳一旁坐下,“爸,这是咋回事呀?”
父亲眼里噙着委屈的眼泪说:“你六哥刚才找我换钱,我没给他换,给了他五十块钱让他先用着,可你嫂子竟怀疑你哥给我钱,你看这事儿弄得!”我听了,赶忙宽慰父亲:“爸,这也就是个误会,快别往心里去了!”
过年后,六嫂的一个中学同学来找,闲谈中,她便把自己的一个大胆想法跟同学说:她准备提一辆公共汽车搞客运,她同学听了吓了一跳,力劝道:“买一辆汽车少说也得一二十万,你们刚结婚,手里能有几个钱,再说还要生孩子,往后事还多着呢,还是先不要干得好。”六嫂却说:“不行,你没听人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么?我都想好了,我先干起来,等俺有了孩子时,我在家里,让老六把工作辞了跟车去,不比他上个破班儿强?”“那你去哪儿借那么多钱去?”同学疑惑地问。“叫老六去他爸那儿拿去,他家做着卖卖,能没个家底子?家里不够就叫老六去厂里借些。”六嫂蛮有把握地说。
六嫂想的很圆满,但现实很骨感:六哥的婚事办完后,家里就已经欠了将近一万元的债,如今又要打家里的主意,哪里弄去?至于让老六去厂里借钱,更是大白天说梦话。后来六嫂见弄不成事,就又摔东西撒起泼来,气得六哥大叫:“我……我养不起你,你走吧。”六嫂见六哥竟敢说这话,越发闹得厉害,非要离婚不可,大家见实在劝不住了,大叔气恼之下,就领着这两口子往城里去离婚,可谁知到城里转了一圈儿,两个人却又不离了,看看已是晌午,大叔只得掏钱让二人吃饱喝足,又开着自己的汽油三轮把他们拉了回来。就这样,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闹的家里再无宁日。我和母亲好生厌烦,却又很无奈,于是就搬到东边院子里去了,只剩下父亲还和他们住在院子里。
中原纱厂和玉河园村因占地关系,产生的粉煤灰都给了村里,村里又给村民们排了号,挨到谁谁去挖谁卖钱。四嫂的娘家由于做着水果生意忙不过来,就把煤灰让给了四哥。这年过了正月,又到了挖煤灰的时候,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四哥就叫上我、六哥、五哥和铁柱开着拖拉机出发了。
一天后,池子里的煤灰已经挖出,我们就开始往回运。当拖拉机经过玉河园北边一条南北的街道时,忽听得后边有人骂骂咧咧,原来几个人正在拉直钢筋,见车子碾着钢筋,就追了过来,四哥刚停住车,就有人用啤酒瓶砸了过来,一个砸在四哥的头上,另一个瓶子则砸在侧面坐着的六哥头上,只见六哥捂着脸,鲜血顺着往下直流,忽然其中的一个人叫道:“别打了,这是杨延龄家的三女婿!”一听是熟人,那几个人才住了手,我赶紧去四嫂娘家叫来了人,四哥要报案,盖房的主家小孟赶忙拦住,说什么也不让报案,并许诺有什么要求什么问题只管跟他说,绝不推脱。当下在村里卫生所缝合了伤口,住下来输液消炎。可谁承想等到七天头上拆了线儿,那小孟结了药费,突然说不再管了,这时,家里人才知道上了当,赶紧去报了案。
接着,六哥住进了法医门诊,不久,门诊上催着交钱,四嫂却说身上没钱,二哥便掏出二百元钱先去交了。回来的时候,二哥经过两座楼中间的夹道,快走到头时,忽听到走廊下四嫂的声音:“张老年(四哥的小名叫年贵,所以四嫂叫他老年)你听我的这事儿不让你花一分钱!”二哥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个兄弟媳妇手里不是没钱,只是不想出罢了。四嫂见二哥从夹道里出来,自知说漏了嘴,却仍旧像没听见似的:“这么快就交了?二哥你吃过饭没有,要不我去给你买碗饭?”“不用我在家吃过了。”二哥说着往在医院这些天里里病房看老六去了。
,大家明显地感觉到在用药上处处被限制,派出所也总是说抓不住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派出所孔所长正是小孟的亲戚,在这种情况下,家里人只好把事情告诉了正在当兵的三哥,还好,部队上了解了情况后,很快给义州县局来一封公函,局子里这才派人到家里来了一趟,但一个月过去,又没了动静。后来三哥的两个战友回家又去了局里一趟,不久,消息传来,拿啤酒瓶砸人的那家伙终于被抓住了。
原来当时正是朱总理刚任职那年,小孟本以为托人把事情拖一拖这边没人问也就完了,不曾想部队上来公函不说,又派人来。局里的领导就想:如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因这点小事被火烧着烫着,实在不值,可是要是局里去抓人,大家又都是熟人,没等去抓消息或许就已走漏了,干脆,交给市局办。
这样一来果然迅速,不到两天的工夫,凶手就被捉拿归案,凶手的母亲一见儿子被抓,没了魂似的找到小孟:“你不是说都打点好就没事了吗,怎么深更半夜的来了几个人把俺儿子抓了?”小孟一见这光景,知道坏了,赶忙去打探,可是知情人说:“这是刑事案,又是市局插手,谁还敢管?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和对方私了,要是等检察院提起了公诉,判了刑,那可就麻烦了!”小孟哪里肯信,又去找孔所长,孔所长也不是傻子,一打听,知道问题闹大了,也怕烧着自己,便也赶紧推了个干净。
事到如今,小孟心里不由得后悔: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早早私了的好,又一想:他这个外甥手也太痒,惹出这么大的祸来,不让他家拿出些钱来,这也太便宜他了。于是回去两家商量各拿多少钱是好。
小孟到底是官场的行家,很快她便找到一个在检察院上班的叫高邸衡的大官儿,这个人与大叔也熟,几经协商,这个长达将近一年的案子终于以7800元私了了。
案子了了以后,想来一家人也该清净清净了,可是一个礼拜天的下午,我去城里买东西回来,就见家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街坊,我推着自行车进门,一眼就看见六嫂坐在院中的枣树底下哭骂着:“我算瞎了眼,怎么嫁到你们这破家里来?原说不让俺还窟窿的,谁知道该死的老六还是背着我认下几千块钱的窟窿来呀,要气死我了!我跟他过得还有啥意思呀!”大婶和街坊桂明家的在一旁解劝:“金香,可别这样说了,他家弟兄们多,老的把房子盖起来能给孩子们寻了娶了已就不易了,你们再不还点窟窿,让他老两口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再说你们现在好歹还有个小兄弟跟你们伙还窟窿,将来到他自己办事的时候房没房,钱没钱的,他又该找谁去?叫我说你就别闹了,起来快回屋去,别让人家看笑话了!”“骗子,你们一家子都是骗子,合着伙来骗我,我,我不活了,今天就死在你们家里,叫你们也不得安生!”六嫂说着一骨碌起来就去找绳子上吊,可瞅来瞅去院子里哪有那东西,猛一抬头却见枣树上拴着根晾衣服的铁丝,就狠命地去拽,可这铁丝拴得太死,拽来拽去竟没能拽动,结果把她气得恼羞成怒,一屁股又坐在地上哭骂起来。众人见她没完没了地闹,都看厌了,于是渐渐地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