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突然梦到了已经离开二十年的爷爷,他就坐在我家门前的那根原木头上,整条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爷爷左手夹着一根烟,慢悠悠地抬起手臂放入被“杂草”覆盖住的嘴巴里,然后就看见一个个的白色烟圈渐渐扩散,消失在忽明忽暗的空气里……
我的记忆如同爷爷手里的那根被点燃的香烟,无声无息地燃烧着,随着风飘呀飘,飘向那些遥远的岁月,在那些岁月里,爷爷还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并不怎么爱说话,他最喜欢坐在路边的砖头或木头上默不作声地抽烟。爷爷是他们那一辈儿人里的老大,向来说一不二,是个主意非常正的人!
听奶奶说,父亲小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爷爷奶奶带着父亲把附近的大小医院、诊所都跑遍了,也没能退烧。眼看父亲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街坊邻居都开始议论纷纷,背地里揣度着“这孩子恐怕不行了”。可爷爷不信,他连夜背着父亲走了几十里的路程,到市里的医院去给父亲看病。在爷爷的坚持下,父亲终于全须全尾地好了。后来才知道这个病在当时传染性极强,叫小儿麻痹。村里另一个和父亲年龄相当的孩子就因为这个病成了残疾,一条腿细得跟胳膊一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我对爷爷最深的记忆,就是常年坐在我家门口的那根圆木上吞云吐雾。除了吃饭睡觉下大雨,爷爷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那根圆木上。
爷爷自己喜欢静,因此也不喜欢打扰我们,他虽然经常在我家门口闲坐,却很少走进我家的大门。只有在每年的暑假,在我的再三坚持下,爷爷才会跟着我走进客厅看电视。客厅的屋顶上悬挂着吊扇,吊扇的微风吹走了爷爷脸上的汗水。
那个年月,我们还是个大家庭,无论过年过节,还是收麦子收玉米和浇地,我们和大伯三叔四叔家都会发挥集体的力量,结合起来一起做,既热闹又增进感情,活还干得漂亮。
那时候的浇地是个磨人活,没有现在的高科技,需要用长长的水管从井里把水引到地里,并且需要专人看管。白天还好说,父亲弟兄四个轮流上阵,晚上呢,特别是冬天,天寒地冻的,需要在麦地里过夜,还不能睡觉,这就非常考验人。其实父亲弟兄四个年轻力壮,熬上一夜也不大碍事。但爷爷却坚持把他们四人撵回家,自己一个人包揽了夜晚看管水泵,移动水管,修补漏水缺口的活。
爷爷就是这么固执!
打我记事起,我们一大家子跟三爷爷家就互不往来。听母亲说,和三爷爷的矛盾,还是她刚进门那年的事。那时候家里非常贫穷,三爷爷在外面干活时,揽到一个包工头的活,但需要自己先往里投资。爷爷和二爷爷听着是件好事,便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入伙,和三爷爷一起“干大事”。
爷爷和二爷爷把钱交给三爷爷,包工活的事儿全凭三爷爷作主。结果好景不长,三爷爷却回来了,他瞒着家里人自己偷偷把包工地的活儿卖给了别人,问题的关键是,爷爷和二爷爷投进去的钱也长脚飞了,没见回来,那可是一大家子的血汗钱,全家人的希望!因为这件事,爷爷和二爷爷都特别生气,从此与三爷爷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二奶奶和三奶奶在大街上大吵一架,至此之后,三爷爷与这个大家庭便脱离了干系,彻底成了陌生人。
爷爷、二爷爷和三爷爷的矛盾僵持了一辈子,直到爷爷生命的最后,才算是握手言和。
一个大家庭里,老人往往最亲的就是大孙子(女),和最小的孙子(女),爷爷也不例外,他最疼爱的就是大伯家的堂哥和小叔家的堂弟,对于像我这样处于中间位置的孙女,并没有得到过爷爷多少关注。所以,我对爷爷的记忆并不深刻,甚至有点模糊!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记忆力也是与日俱减,再不写下这些文字,恐怕以后连这模糊的记忆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