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候的我长期倾心于纳兰容若,为他洗脱风尘的一番风雅,为他拂袖挥毫的绝代风华。后来我明白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代相国公子,就一如十七世纪的路德维希二世,于世人眼中那些个钟鸣鼎食贵极了的人间快活,原来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靡衣偷食苟且了一梦。他们一个为情而自留一片冰雪天地,一个为艺术而几尽疯魔,他们的情怀是我们洗手羹汤的平凡人无从消受的,但确实让人忍不住的揣测和描苜,像不着边际的河湖,亦是一份心底的向往。
上了高中,开始和母亲学习做饭,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不离,食材入锅,耐心的等待鲜生的蔬菜肉食染上小火熨成的颜色,小心的烹或炒,在鼻息中浸入香气,一日三餐,灶台不息。从刚开始不知道先放酱料还是食材,到而今熟稔的和铁锅招呼,手执上锅柄的一刻,一半的安心又一半的期待。每当盛好饭菜桌子上时,心中常常念叨着丰子恺的小诗“小桌呼朋唤友,留将一面与梅花”。细细咀嚼着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味觉盛宴,嘴中苦笑道:“凡人当的正好,还去做什么神仙?”
曾经的我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自己的英雄梦想,能够拂袖天下,坐看东方的旭日,笑望西山的流云,又不知多少次留着口水做着琉璃碧瓦生平皇宫的黄粱好时光。一切待到梦醒时分,在肚子饿的咕咕叫走进厨房盛上碗粥米时,才会惊觉,自己也不过是会知道饥饱的平凡人,更是离不开一日三餐,烟火人间的肉体凡身。我想我曾经执念了很久的纳兰公子,或许,我交付一生也是无福体验一把了,那个我在几卷诗山水诗词中寻觅到的一绝红尘的隐士情怀,也是只得垂首叹息了。曾几何时为自己想的美美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在每当踏入厨房的一刻,便俨然流转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当自己的繁荣美梦落尽,也不过无奈的自嘲步步踱入这烟火人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多少年的光景恍惚过去,而今长至十七岁的亭亭少年,而今每每在笔尖触发者不着边际的诗句时,却也是释然的笑一笑。
“莫道染尘烟火气依旧,春闺梦中人”,兴许这烟火人间才是那些个达官显贵真正向往的东西呢。现在的我或许仍旧会在写作业时分心,咧着嘴角痴汉式的想象自己在创造着什么慷慨悲歌的英雄事业,抑或是才子佳人一挽江南的入骨柔情,但每当一缕缕熟悉的味道入鼻,我就会缓过神来,“呀,又算错了一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