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稀为贵
亲身经历了稀缺原理之后——机会越少见,价值似乎就越高——我开始注意到它对我行为方方面面的影响。举例来说,我经常会中断有趣的面对面交谈,接听一通未知来电。此时,来电者拥有一种坐在我对面的客人所不具备的重要特点——如果我不接电话,我可能跟它(及其携带的信息)失之交臂。哪怕眼下的交谈是多么热烈、多么重要,又哪怕通常我接到的电话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电话铃每多响一声,我接起它的机会就少了一分。出于这个原因,在那一刻,我总是优先拿起电话。
对失去某种东西的恐惧,似乎要比对获得同一物品的渴望,更能激发人们的行动力。比如,大学生们在想象恋爱关系或考试中所失的时候,情绪波动会比想象所得的时候更强。特别是处在风险和不确定的条件下,遭受潜在损失的威胁能强有力地影响人的决定。健康研究人员亚历山大·罗斯曼(Alexander Rothman)和彼得·洛维斯(Peter Salovey)把这点发现应用到了医疗领域。医生常常鼓励人们进行身体检查(如早期胸部肿瘤X透视、艾滋病毒筛选、癌症自检等),以便及时查出疾病。由于这类检查有可能查出疾病,而查出来的病又不一定能治得好,所以,宣传时着重强调潜在损失最合适不过了。例如,建议年轻妇女自检乳房癌症的小册子,站在不这么做就有可能损失什么的立场上宣传,效果明显要比强调这么做能带来什么要好得多。商业世界的研究也发现,管理者对潜在损失比对潜在收益看得更重。就连我们的大脑似乎也是为保护我们免遭损失而进化的:阻挠着眼于损失所作出的明智决定,要比阻挠着眼于收益的决定难得多。
各类收藏家——不管是收藏棒球卡的还是收藏股东的,都很清楚稀缺原理在决定物品价值上的影响力。如果一样东西少见,或越来越少见,那它就更贵重,规律就是这样。最能说明稀缺性在收藏市场重要地位的,是一种叫“珍贵的错误”现象。有时候,瑕疵品——模糊的邮票、冲压过重的硬币的价值最高。故此,倘若一张邮票上的乔治·华盛顿是三只眼,那么虽然这在解剖学上不正确,在美学上也缺乏吸引力,但却会备受藏家追捧。讽刺的地方就在这儿:倘若瑕疵把一样东西变得稀缺了,垃圾也能化身成值钱的宝贝。
倘若因为糊涂虫钻进了脑瓜子,我们无法依靠对稀缺原理的知识来激发妥当谨慎的行为,我们又该怎么做呢?不妨还是用四两拨千斤的柔道手法,把情绪高涨本身当成重要线索吧!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把敌人的力量为自己所用。不靠对整个形势做深思熟虑的认知分析,而是倾听来自内心的警告信号。一旦在顺从环境下体验到高涨的情绪,我们就可以提醒自己:说不定有人在玩弄稀缺手法,必须谨慎行事。
不过,就算我们确实利用高涨的情绪信号,提醒自己平静下来,当心陷阱。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还有没有其他信息能帮助我们在碰到稀缺的时候作出明智决定呢?毕竟,光是意识到自己应该谨慎行事,并不能说明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它只是提供了一个必要的背景,让你多想想再拿主意。
好在的确有这么一种信息,能让我们据此对稀缺物品作出合理决定。它仍然是从巧克力饼干研究里得来的。研究人员在实验过程中发现了一件看似奇怪、但千真万确的事情:尽管人们明显更想要稀缺的饼干,却并不认为它比供应充足的饼干更美味。故此,哪怕渴望程度会随着稀缺而提高(评分人表示,他们将来想要更多稀缺的饼干,还愿意多出钱),它也并不能让饼干变得更好吃。这里隐藏着一点重要的洞见:喜悦并非来自对稀缺商品的体验,二来自对它的占有。我们千万不能把两者混为一谈。每当碰到某种稀缺压力,我们同时也会面对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想从这样东西里获得什么?如果答案是,占有这件稀缺的东西能让我们享受来自社会、经济或心理上的好处,那就去占有它吧!稀缺压力能相当准确地衡量我们愿意为它承担的价格——它越是难以得到,对我们也就越是宝贵。可更多时候我们想要一样东西,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占有它。我们想要它,是因为它的实用价值:我们想看它、喝它、摸它、听它、开它,或者用各种的方式用它。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务必记住:稀缺的东西并不因为难以弄到手,就变得更好吃、更好听、更好看、更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