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暗】第一百二十五章:赌运不济

  第一百二十五章:赌运不济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说书人依然滔滔不绝,那新奇的江湖事跌宕起伏,诉说着隐晦的黑暗与恶鬼的狂欢,引得满座人义愤填膺。

  魏烬还站在原地,一手摩挲着另一个手的手腕。

  他总觉得,好像一觉醒来,身上多了很多疤…?

  魏烬捏了捏眉心,将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部挥了出去。他斜身靠树,目光幽幽地看着那说书人唾沫横飞,讲的事也越来越离谱。

  “你们猜,这当代旭暗楼的楼主是怎么上位的?只当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将上一任老楼主剥皮抽筋…这人呐,是个专吃人心喝人血的…”

  乌篱抱臂站在树枝上,眯着眼睛看着这说书人。这厮口才不错,假的都能说成真的,死的恐怕都能说成活的。

  要不是温从戈不许,他早就一剑过去,了结了这个口若悬河的了。不过这不妨碍先想想,他现在就已经想好了让这说书的怎么死。

  乍觉脚下横木抖了抖,他微微转头,便对上了宴清近在咫尺的脸。

  乌篱沉默了下,疑惑道:“怎么这里没别的树了吗?你非得跟我踩一个树杈?”

  宴清:…?

  宴清突然觉得,无论是他家不渡舟的人,还是温从戈的手下,那都是随了主儿的,一伙人多余长嘴,一伙人想法清奇。

  宴清指了指那说书人:“都说成这样了,你主子不管管?”

  乌篱摊了摊手:“那你以为我在这儿干嘛?闲得无聊来听书吗?这人还热乎呢,我们刚放出来没多久。”

  言下之意,就是这说书人的词,都是温从戈默许的。

  宴清忍下了脾气,说道:“你主子到底怎么想的?”

  乌篱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

  宴清无语凝噎:“那你知道什么啊?”

  乌篱沉默了下,坐了下来,托着下巴说道:“我只知道,主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的内容,除了主子,谁也不清楚,连云哥都不知道。”

  宴清捏了捏眉心:“你家主子那心眼儿跟筛子似的。诶,我给你交个底。”

  乌篱歪了歪头:“嗯?”

  “我看我家主子,还记得雾孤山上的温公子,他现在以为温公子也是逃出来的,难免会对旭暗下手。他自认魔教教主以来,便嫉恶如仇,要是让他知道温公子的身份…”

  宴清欲言又止,可乌篱却是明其意的。他眼皮跳了跳,道:“明明就是歪门邪道,非得干些行侠仗义的事儿,真是愧对了魔教这个称呼。”

  宴清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没办法,自己家的教主,宠着呗,他有阵子还让我们日行一善呢。”

  乌篱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同主子提的。”

  宴清看了看时间,俯身拍了拍乌篱的肩膀,便跳了下去找魏烬。

  “主子,时候不早了,咱回吧。”

  魏烬收回看着说书人的沉沉目光,点了点头。乌篱就坐在原地看他们离去,惆怅地叹了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

  春时露重,过了夜便起了风。

  温从戈睡得浅,感觉到冷便醒了过来,一手搂着狼犬腋下,将软趴趴的岁三拎回了房,点了枚香便倒下接着睡起来。

  然好梦从来不曾找上门,夜半梦中惊醒,温从戈怔然望着床幔,室内安息香丝丝缕缕的缭绕着,他连这一丸香的时间都没睡够。

  温从戈茫然半晌,直到狼犬呜咽着舔了舔他脖颈的青筋,唤回了他的神智,他才抬手拍了拍其脑袋安抚,再起身穿衣。

  拢了压在襟下的雪色发丝出来理顺,温从戈倒了杯水抿口,看看窗外天色,恍然已觉才是入更天。

  信鸽站在窗外叫了叫,他按了按眉心,拉开窗户,将信鸽腿上的信取下,指尖展开纸条看了看。

  半晌,他微微垂眸,指尖内力一催将那纸条化成了齑粉。

  纸条上写了两件事,一件是乌篱的提醒,还有一件,关于黑市名目下的赌坊。

  黑市的人…还不够安分。

  温从戈用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将其穿上红线,覆上半张银蝶面具出了门。

  陈江恰如其时地推开房门,不说话也不动,就只是透过额前的发丝,静静地望着准备离开的人。

  温从戈沉默了下,无奈道:“跟上吧。”

  两人出了院子,云鹤刚想站住脚,就听见温从戈开口。

  “不用你跟着,安排人手,天亮时岁三醒了,就送它去找锦音。”

  云鹤应了一声儿,只得转道进了屋。

  温从戈的指尖一弹,铜钱弹出,素白指尖绕着红线将铜钱转了几圈,又拽着红线将其稳稳接住。稀星朗月,他与陈江踩着城中的青石板路,跫音不响。

  待立于黑市赌坊门口,温从戈向来迎者亮了牌子进门。

  陈江看了眼门口的立牌,没什想法,只默不作声跟在他后边,亦步亦趋。

  温从戈是极不喜欢来这里的。

  甫一进赌坊,吆喝声便不绝入耳,汗味混杂着奇怪味道。他只得抬手将耳坠上的银针刺进穴道封闭嗅觉。

  温从戈自是从来不赌的,赌运不济,十赌九输从来没凭运气赢过。赌这东西,那是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想翻盘,最后总逃不过倾家荡产再卖妻卖女的下场。

  他将牌子挂在腰际,目光寻了寻,终是在赌大小的地方看到了目标,那人周围无人,手下被管事推了一把,一脸凄苦地凑了过去。

  “少东家,这人叫吴胜,自称是赌王的徒弟,赢了一晚上了还不肯走。”

  “他的赌注开得还特别大,不是胳膊就是腿儿的…”

  “他还说,赌坊的少东家一定很会赌,想和您赌一把。您看…”

  温从戈睐了赌坊的手下一眼,旁边有几个受了伤的正在包扎。他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走到吴胜面前落座,拢袖拿了骰盅,将骰子收进挑眉看人,唇角微勾。

  “听说你要跟我赌,六博牌九投壶比大小,你划个道,赌什么?”

  温从戈一抬眼,便对上吴胜打量视线,他装作没看见,托腮把玩着骰盅轻晃。

  “你就是赌坊的主人?我坐在这儿,咱们自然是比大小。”

  比大小不同于其他项目,不会玩的,赌得便只能是运气。吴胜正是听陈琮说赌坊的少东家从来不赌,这才敢坐在这儿挑衅。

  在他们心里,不赌的人,赌运不济,一定逢赌必输。

  吴胜把骰子捡进骰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管事陈琮,陈琮几不可闻地对他点了点头。

  吴胜心里有底,轻咳了一下,说道:“我跟你比三局,每局一赌注。”

  温从戈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眯了眯眸,气定神闲道:“好,可以接受。”

  吴胜将骰子分给他,说道:“那这第一把,我要这赌坊。”

  温从戈嘴角蓦然一勾:“好。那这一把,我亦赌你全部身家。”

  这人应得过于干脆利落,倒是让吴胜犹豫了一下,不过在利益面前,那点子疑虑早就烟消云散。

  他就不信他这个老手会输给一个新上手的。

  两人同时起盅,骰盅同时晃起,又不分先后落桌,温从戈淡然开盅,将骰盅放下时,吴胜同开。

  十八点比十七点。

  陈江察觉到温从戈放骰盅时,手下用了力,这也导致吴胜的骰数少了一点。

  吴胜目光一滞,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从来不赌的人运气会这么好。

  温从戈似笑非笑地看人:“喔,我赢了。听说你砍了我家赌坊的人的手,那这第二把,我们赌手。你不会,不敢吧?”

  吴胜额角沁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人运气好只是一时而已。

  温从戈随手摇盅放桌,便不再动作了,倒是吴胜,晃了半天才放下,可骰子起落的声音,早被他对面的人耳听了几分。

  在吴胜骰盅落桌时,温从戈放在桌上的手开盅,桌下的手,不着痕迹将绑了红线的铜钱弹出,在吴胜旁边的桌腿上击了一下,复又抽着红线将其收进袖中。

  陈江站在他后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像个狐狸一样…

  两人同时开盅,吴胜脸色一白。

  温从戈捡着骰子笑了笑:“又比我少了一点,真可惜。”

  吴胜猛然起身一拍桌:“你出老千?!”

  温从戈伸手握住吴胜拍在桌上那只手的手腕儿,用力一拉,吴胜的身子一下子便倾趴在桌上,掌心却仍贴着桌面。

  温从戈一扬手,从手下手里拿了匕首,笑盈盈开口:“嗳,这儿这么多客人也看着呢,我怎么出千?你莫不是输了想不认账?这愿赌呢,就得服、输。”

  最后两字重咬,匕首下落,出手利落,直将人整只手齐齐断腕。吴胜惨叫一声,捂着手跌坐在椅子上,整张脸瞬间便苍白如纸。

  一旁看着的陈琮眼皮跳了跳,心中骇然,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几分。

  温从戈从容地擦去匕首上的血,递还给一旁的手下。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亏,这人吃定了。

  温从戈一抬手,目不斜视让手下收拾干净,抱臂看了眼惊扰得鸦雀无声的赌客,复又将目光落在吴胜身上。

  “第三把,还赌么?”

  若是吴胜就此起身离去,温从戈倒还能既往不咎,可他早已输红了眼,眼中凶芒毕露,恶狠狠开口。

  “第三把,我要你的命。”

  还真是…学不乖啊…

  温从戈无奈摇了摇头,双腿交叠,拿起骰盅:“那第三把,你,任我处置。”

  这次又是同时摇盅,同时落桌,吴胜率先打开,松了口气。

  十八点,这一次怎么着也稳操胜券了吧?

  陈江摸到了腰际的短刃,目光隐隐地盯着吴胜。身后的人状态紧绷,温从戈却身子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微微勾唇,抬手将骰盅打开。

  三个骰子,一个碎裂,三个六点与一个一点赫然曝露。

  吴胜脸上笑意彻底僵住,呆坐在原地:“不…不能这样…”

  “嗳,别不认账嘛,比之前,你可没说骰子不能碎开。”温从戈抬了抬下巴,一脸惋惜,“真可惜呀,这么一看,你又比我少了一点。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打断了另一只手,废了武功和招子,丢出去吧。”

  话音落,隐在暗处的暗卫当即出手,把吴胜压制着拖了下去。温从戈起身看向陈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陈管事,有些事,点到为止。”

  陈琮心里一跳,惊到跪地叩头求饶:“主子息怒…”

  温从戈掏了掏耳朵,警告地扫过一众赌徒,又笑吟吟开口。

  “各位,我虽开赌坊也有自己的原则,旁的地方我管不着。可我这儿,若是因赌卖妻女者,活的小心点儿。这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

  谈笑间砍下别人一只手,赌徒被他雷厉风行地做派吓得不轻,当即应承着,一窝蜂地逃了出去。

  温从戈起身迈步,出了座席,袖袂轻擦,走到陈管事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这次暂且放过你,皮给本座绷紧一些,钱嘛,有命赚,你也得有命花啊。”

  陈琮惊地尿了裤子,将身子匍匐下来,颤声道:“是…是…谢主子不杀之恩。”

  温从戈轻嗤一声,越过他出了门,抬手将银针取下。凛冽夜风过耳,嗅觉恢复,他轻嗅了一下空气,舒展了一下筋骨,习惯性地舔唇抿了抿。

  陈江在他身后,蓦然道:“为何不杀了他。”

  他一直纵观全局,自然看出些门道,这吴胜,分明是那陈管事找来的人。

  温从戈勾唇一笑:“留着他,还有用。”

  急什么?总会有人坐不住的,那时候,便是最好动手的时候。

  ——the end.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禁止转载,如需转载请通过简信或评论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4,445评论 6 47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5,889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1,047评论 0 337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760评论 1 276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745评论 5 36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638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8,011评论 3 398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669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923评论 1 299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55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740评论 1 330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406评论 4 320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995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61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97评论 1 260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5,023评论 2 35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483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