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死了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的管事妈妈善娘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手里还在试着从金雀坊里新买回来的步摇,听完后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起来,道:“死了啊,那便死了罢。”
报信的丫头身子颤了颤,脑袋垂得更低了,细声道:“迟夫人说,明月是不小心死在桂苑的。人还没送给少帅,便有不识趣的伎人将她给推进水里去了。”她想了想,低声补充道,“夫人说,她不知明月不会水,就那么看着她活活淹死了。 ”
善娘的笑容淡了些许,她在镜子里瞥了眼那丫头,挑了挑眉:“你是那个叫河昭的?”
“是奴。”丫头有些慌了神,连带着声音都颤了起来,“善妈妈,是奴错了,奴该掌嘴。”说着抬手便是几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不一会儿便起了几道红印子。
善娘挑了一个冷漠的笑容,随手自桌上挑拣了件红玛瑙嵌金的琉璃簪子戴在髻上:“别打了,平白毁了这张俏脸儿。”
河昭的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瞧你模样不错,何该我手里也没几个趁手的丫头,没了明月,别枝和惊鹊我是万万再舍不得的。”善娘说到这,从桌上挑了只漆色的盒子,推到她的面前,“这几件物什都是些贵重的玩意儿,你且拿去戴着。过几日我便让阁主抬了你做一等姑娘,送进帅府里去顶了明月的缺儿罢。”
河昭闻言登时便吓软了腿跪在善娘脚下,她咬着唇瞪大了眼,青白的脸皮仿佛都在冷颤:“善妈妈,求求您了,迟夫人不是什么厚道的,明月进了帅府不过几日便去了。奴、奴求您了——”言罢便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善娘冷了脸色,不再理会她,只唤了阁里一个侍候的丫头,将河昭拖了下去。
那丫头倒是个心善的,看河昭百般恳求,便哄她咬了几句耳朵,四下环顾了片刻便低声说:“你且别哭了,方才我候在门票,也听了个十之七八。旧日里我也是曾伺候过迟夫人的,她是个心善的。这明月——”她的声音压得低了又低,凑在河昭耳旁轻声道:“明月往日里惯是喜欢欺辱她的,便是迟夫人下的手,那也是明月罪有应得。善妈妈让你去顶了明月的缺儿,迟夫人便是不大喜欢你,也不至于害得你性命有失。”
她说着轻轻捏了捏河昭的手,漂亮的眼睛弯起一道月牙儿般的弧度:“总之,你小心便是,且不要太过害怕。”
河昭抬袖拭泪,说话儿的声儿都有些哽咽:“谢谢姐姐提点,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儿,开日此恩必报。”
“我叫雯曦。”她说着便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咱们都是善妈妈手里的姑娘,平日里诸多不易,大家伙相互帮衬些许,也是应当的。”
河昭勉强笑了笑,却不再搭话了。雯曦怕她惹恼了善娘,与她又细细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分开了。
善娘的房门“吱呀”响了一声儿,她换了新衣款款走出,携了一阵浓郁的脂香,在门前站定。
“河昭。”她轻唤道。
屋前的林中小径上走出一个俏丽的丫头,她颔首俯身行了礼,抬眸露出清冷如水的一双眼:“善妈妈,奴在。”
“方才的那个,叫什么?”善娘抬手将鬓间细碎的青丝挽至耳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媚,丝毫不逊色于水阁里任何一个年轻的姑娘。
“雯曦。”河昭缓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