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三点学校的课程宣告结束,学员们可以自由活动了。
贺尔蒙说她要回家,妈妈想她了。宇重从她的表情上来判断,并不是单纯的回家之喜,他想,一定是又增加了一个“战友”。
贺尔蒙在观察着宇重的表情,想要他提出怀疑并能够请求她一起回到快乐的小屋。宇重没有那么做,他的心里惦念着陈欣,好几天没有见面,心里空荡荡的。他的意识里,陈欣才是他的归宿。
“你想去见她?”
贺尔蒙注视着宇重的眼睛,心中不是个滋味。都说男人吃着锅里恋着盆里,女人也一样,有时候会更加过分,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
“是啊,很久没见了,今天就算你放的假。”
宇重也不避讳,直接说出来,心中好受一些,他天生不是撒谎的材料。
“那我要是收回呢?”
贺尔蒙又叫上了劲,想要逼住他,看到举手投降的样子,她才会开心。她有时很矛盾,不过,沉沦得不会太久。她的性格更趋向于蜻蜓点水。
宇重是象棋高手,比平常人都会看多几步。他早就看出来贺尔蒙的心思,约会,对于她来讲就是生命中的全部,她迷恋其中无法自拔。
“你要收回,我就不去了,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快乐。”
宇重绝对不是撒谎,这也是他的真心话,贺尔蒙就是他的乐子,无论有什么烦恼,只要看到她的灵动的双眸,他的死结就会打开。只可惜,鱼爱吃蚯蚓,却不能上陆地,癞蛤蟆爱吃天鹅肉却不会飞翔。
“真心话?”
贺尔蒙瞪着大大的双眼,表情有些夸张,似是感动似是做作。
“骗你是小狗。”
贺尔蒙听了,犹豫一下,声音异常柔软,说道:“你求我。”
宇重看出来贺尔蒙已经当真了,他求她,她真就会为了他而推掉约会。他不能这样做,他的结婚对象是陈欣,工作重点一定要搞清楚,分清主次,才会成为人生赢家。
“你真是回家看妈妈?”
宇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骗你是小狗。”
贺尔蒙的左眼斜视一下又马上纠正过来,她有些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冒着露水一般的情怀,还带着昨晚的微风,月亮的抚爱,那是世间最纯净的圣水。
“我喜欢小狗。”
宇重朗声笑起来,震动得空气在跳舞。
“你在骂我!”
贺尔蒙撒起了娇,一双小拳头没头没脑地向宇重身上招呼。
“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也很久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她们对你那么好,不要辜负了。”
说到这里,宇重眼中含着泪花,他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样都是父母,差距为什么会那么大?他从小缺失父爱母爱,见到人家那份家庭的氛围,心中羡慕不已。
贺尔蒙看着他半天,含情脉脉地说道:“你要是能够做他们的女婿,一定很孝顺。只可惜,他们没有那个福分。”
宇重不想被她带进沟里,他将泪水忍住,不让它在贺尔蒙面前流出,转过身去,手向后摇了摇,算做告别仪式,独自走开。
贺尔蒙目送着他走远,泪水早已经盈满眼眶,她和宇重不同,想哭,就哭个彻底,将心底悲苦倾尽。想笑,就大声笑出来,哪怕地动山摇。
到了家门口,宇重吓出一身的冷汗,陈欣站在那里,象一具浮雕。
“陈欣?你怎么会在这里?来多久了?”
陈欣脸面羞红,眼睛看着宇重的大耳朵,小声说道:“我老姨今天生日,她想请你。”
宇重缓了缓心性,打开房门,让陈欣进屋。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宇重的小屋,头一次是宇重将她骗来的,心中有杂念,结果不是很乐观,很久陈欣也没有来过,今天拖了她老姨的福气,陈欣一个人主动送进了门,宇重还是有些心血沸腾,不过,几次的经验告诉他,陈欣不同于贺尔蒙,不可以单刀直入,她就象七月天的豆角,必须煮熟了才可以吃。
“口渴吗?给你倒杯水?”
宇重想要去烧水,陈欣阻止了他,说得快些,不然,老姨等不及了。
宇重问道:“我们买点什么去?”
“不用,我老姨特意嘱咐过,不让买东西。”
陈欣站起了身子,想要走出去。
“那怎么可以,我头一次见你老姨,又赶上她的好日子,空手多没面子。我们到商场逛逛去。”
宇重领着陈欣进了一家最近的商场,买了四盒礼,烟酒糖茶,服务员给包上装饰纸,两个人各拎一半,兴高采烈地走到了大街上。
那时候也没有个出租车,宇重骑上“永久”牌自行车,载着陈欣,一路欢声笑语,来到了陈欣的老姨家。
进了门,宇重看到一间小屋子坐满了人。要说拥挤程度不亚于锅里煮饺子。还好,没有吸烟的,不然,滚滚烟浪就会将他推出去。
陈九,张锦,陈迪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一个中年妇女迎上来,笑着接下了宇重和陈欣手中的礼品,让宇重坐在墙边的一把空凳子上。
张锦笑着给宇重介绍,这是你老姨,这是你老姨夫,这是你大妹子马红,这是你二妹子马樱,这是你三妹子马尚,这是你姥姥。
宇重向她们点着头问着好,觉得她们都很面善,特别马尚最可爱,梳着两条马尾巴小辫子,两只小眼睛放着光芒,显出很调皮的样子,岁数在十二三岁左右。
老姨满面春风,脸上涂着粉,画着眼影,嘴唇是红色的口红,看上去四十多岁,身上散发着混合气体,说不上什么味道,多少有些刺鼻。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最潮的一款!
“你学习挺好的。”
老姨问宇重。
“就那么回事吧,成人教育,就是混文凭。”
“干校出来的,一定是干部了。”
老姨夫是个魁梧的壮汉,瞪着三角眼,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还不如哭好看呢。
“人家早就是干部了,毕业了,还要当经理呢!”
张锦急忙解释,生怕丢了面子。
“那将来,老姨可就靠你了。”
老姨张君手舞足蹈起来,一双桃花眼泛着春光,好像遇到了大喜事,由内往外的喜悦。
老姨夫马彪也怕冷场,急急忙忙补充道:“将来你这三个妹妹全靠你了。”
老姨张君冲着马彪喊道:“彪子,我们也不能干磨嘴皮子,快去上菜!”
“好了!”
老姨夫仿佛刚醒悟一般,站起身来,小心地从别人的脚边穿过,进了厨房,开始炒菜。这边开始摆上圆桌和炕桌,一群人忙忙火火,好不热闹。
“我家条件不好,你别笑话。”
老姨张君向宇重倒着苦水。
“这就不错了,有的人家连这个小房都没有,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锦指着妹妹教训着,脸上充满了自豪感。姐俩总是比来比去,而姐姐张锦又总是占了上风。张君心里不服,暗自叫劲,奈何命运不济。
“跟你们比差远了。”
张君皱着鼻子,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在她的心中,姐姐嫁了个教授,她却找了马彪,一个月开的工资仅够维持生活的。同是父母所生,差距如此之大。
姥姥盘着腿坐在床上,象一尊佛,总是微微笑着,不让牙齿露到外边。
“姥姥今年高寿了?”
宇重觉得姥姥很慈祥,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心里起了一阵暖意。为了礼貌问候了一句。也是为了转移话题,让现场的气氛轻松起来。
“七十六了!”
姥姥牙齿都掉差不多了,说完话马上将嘴巴闭上,生怕别人见到。
“好福气啊。”
宇重由衷地赞叹着。
“还好,两个姑爷都对我很好。”
宇重看向陈九,他正抿着嘴笑呢,满脸的褶子记录下了岁月的痕迹。
厨房里炒菜声很大,老姨一会儿端上一盘热菜,一会儿端上一盘凉拌,两个桌子渐渐布满了八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