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是在建国的初期。五十年代的京城,没有这多的人,没有这多的楼,没有这宽的街。棋盘般的胡同里,宁静,悠闲,家家门户紧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显出年的容貌,年的精彩,年的韵味。
腊八,腊月的第一节。大人们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早早的点火,熬上腊八粥。及至天大亮,粥熬得,院里的街坊你送我一碗,我盛她一碗,各种味道的腊八粥,我们小孩子喝了个全,吃了个饱。什么是腊八,为什么熬粥,在喝粥的同时,也长了知识,风俗更是离不开文化底蕴。
胡同里响起叫卖声,寻声找到卖青菜的马车,大人们买下一辫白皮蒜,剥去蒜皮,泡在醋瓶里,封口,月余工夫,醋变香,蒜变绿,口味变得老少适宜。及至开瓶食用,已近年根儿,腊八醋,敲开了年的大门。
平常的日子,平常的人,年,就是平常人的祈盼,无论富有,无论贫贱。高台阶独门院,可以挂红灯牌匾贴春联,贫民大杂院,也是终其所有,割上二斤肉,蒸上一屉白面馒头,再打上二两白干儿,临窗下,小桌旁,松一松劳作一年的筋骨,脸上泛放着生活的满足。
那个年月,终年供应的白面是八五粉,只在过年时节,定量供应六零粉,六零粉又白又细,相当现在的富强粉,蒸出的馒头已是极品,若在馒头上再染上一点洋红,更显出冬月的温暖,年节的喜庆。
炮竹声渐渐多了起来,一声两声的小鞭儿,间或谁家的挂鞭,迎合天空深处的二踢脚,于胡同,于大院,推着年的脚步,伴着鞭炮的烟尘,似迷,似幻,是喜悦,是祈望,轻轻款款,丝丝暖意,在心间萦绕,在胸中扩散。
早早的备下饺子馅,标准的猪肉韭菜馅。新鲜的韭菜一入馅,立时升腾起鲜韭的香气,那么窜,那么馋,久久不散。全家齐动手,擀皮儿的擀皮儿,包馅儿的包馅儿,不一会儿,薄皮儿大馅儿的饺子全包好,忘不了还要在其中的某个饺子里,包上个纲镚儿,看看谁能咬着,那他就是大大的福气了。饺子包好,只等初夕交泰到来之时,水开下锅,那阵势,真不亚于国宴。
一切准备齐全,终于等到初夕那一晚。那年月还没有电视机,街坊里谁家有台收音机,那就是富有的呈现。京城文艺界新春大联欢,那个年代的著名演员大聚首,节目精彩,表演入微,相声捧腹大笑,猜谜走神凝眉,歌曲催人振奋,魔术奥秘深邃。欢笑之中已过零点,除岁的爆竹排山倒海,地动天摇。夜色中的年,沉浸在漫天的烟火中,沉浸在大人孩子的光影里,沉浸在走过年月的回忆中,沉浸在来年生活的祈福里。
年味最浓要算吃了。那时,家家都要炖上一锅肉,立时香飘万里。在物质馈乏的年代,我以为那是最美的年味,肉味淳厚,馋人,浸透在穿在身上的新棉衣里,余味不绝,穿过春节多日,脑海中仍是不舍的留恋。
厂甸,在京城是热闹的,在春节就更是热闹。去过厂甸的人,回来的时候,都带回厂甸的标志物,一串大糖葫芦,一个哗哗作响的风车。和煦的春风里,看着天空的风筝,扛着厂甸的大糖葫芦,听着风车的悦耳音律,心中流淌的绵绵思绪,那就是年,那是挥之不去的年味。
秋过暑往,冬去春来。三百六十五日一轮回。儿时的岁月,虽不富裕,但年节的气氛,深藏心底。过年,那是大人们一年背负的释放,也是我儿时童趣的放飞。浓浓的年味,牢牢的躲在记忆里,即使在今天,也能想起曾经的日月,感验到时代的脉搏。如今,我们的物质生活飞速的改善,感恩时代,不忘过去!儿时匆匆,儿时的年味,是年代的记忆,是永远脱不掉的岁月的温馨,年味儿,只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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