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空的左腿装着一种白色的行走辅助器,可以帮助他较长时间的行走站立。有点像是电影里出现过的美国单兵辅助装备。这会他正站在一间小小的灵堂内。灵堂的中间放着一张香案,一幅泛黄的字正摊开铺在上面。
是苏轼的一首词。
《定风波 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气,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香案的中间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普通却笑容淡雅的姑娘。照片前面摆着一鼎青铜香炉,香炉两边燃着两根白色的蜡烛。殷长空用完好的左手抽出三只香在蜡烛上点燃,单手举香至与眉平齐,俯身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梅香,我又来看你了,答应你的地方还没有找到,等急了吧?我最近老是梦到你,想着,该是你在下面埋怨我了。别着急,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死之前我一定把答应你的事情做到。这样我才有脸下去见你,就是不知道我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你……” 殷长空絮絮的说着,声音平缓安宁,无悲无喜。幽幽暗暗的灵堂里,唯有几缕青烟顾自舞蹈,翛翛然一室。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殷长空最后看了眼照片。
“梅香,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出了灵堂。
灵堂的外面是一个书房,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摆放在灵堂的门口,书架前面是一张长长的桌子,殷长空走到桌前拿起一个遥控器,按动了上面的按钮,随手又将遥控器放在了书桌边的抽屉里。书架缓缓的滑动起来,挡住了灵堂的门。
桌上的电话还在响,殷长空看了下来电显示,见是内线便随手接了起来。
“爸,你没事吧,这么久没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是娜娜呀,我没事,你说吧。”殷长空语气温和的回道。
电话那头接着说道:“派去盯着李曦惘的人回来了,要不要让他上去给您汇报一下?”
殷长空看了眼桌上的台钟,说道:“行,你带他上来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刘意随意的坐在长空集团总部大堂内的沙发上,他原是兰州军区特种侦察大队的特种兵。退役后被长空集团的下属公司-长空安保录用。几年前他被分配了一项任务,要他密切监视一名叫李曦惘的年轻人,前段时间他跟着那名年轻人去了一趟山东,这次回来便是来做例行汇报。
不一会,一名前台接待员朝他走来,躬身对他说道:“先生,殷总请您过去。”
刘意点点头,跟随接待人员朝电梯闸机走去。
一进家门李曦惘便扔了行李,胡乱蹬掉鞋子就将自己摔进了沙发。安喜娜仔细的收拾好地上散乱的行李鞋子,拿出拖鞋放在李曦惘脚边,转身进了厨房。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李曦惘心头一片安宁,连日来因为爷爷的案子带来的紧张焦虑悄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悄悄走进厨房,李曦惘从身后抱住安喜娜,低声说道:“我们结婚吧!”
也许是错觉,怀里的安喜娜似乎抖了一下。
“明年吧。”
“好,听你的,谁让你聪明呢。”说完便接过安喜娜手里的刀。
“今天我来。”
安喜娜挑了挑眉毛,洗了下手,出了厨房。
一边切菜一边想着长空集团的事情,一阵刺痛打断了李曦惘的思考,低头看到食指正在流血便赶忙扔下菜刀拿水去冲。安喜娜快步走进厨房看到他的手在流血,转身进了卧室,不一会拎着一个医药箱走进来帮他清理伤口。
李曦惘有点晕血,不敢看安喜娜的动作。
“好了,你出去呆着吧,别添乱了。”
李曦惘垂头丧气的出了厨房,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殷长空。查到的词条有上百万条。他随手点开全知百科看了起来。
殷长空,男,1945年1月生,原籍湖南省长沙市,早年以收购废品为生,1979年创立长空对外贸易有限公司,主营工业废料进出口,1990年成立长空建设,1992年成立长空地产进军房地产业,1999年成立长空安保股份有限公司,2000年成立长空发展投资有限公司,截至2012年10月长空集团市值3818.10亿元,年利润接近550亿元。
做设计的不可能不知道长空地产,李曦惘就曾经跟长空地产合作过一些项目,业界对这家公司的评价是:难得的良心企业。但是对殷长空本人的评价却是毁誉参半,有人将他描述成一个身残志坚的典范,也有人觉得他是个善于伪装经营自己的好演员,毕竟在当下这个环境中要想好好的生存下去,没点狼性是不可能的。而且殷长空早年收购过废品的经历也使得他有了‘破烂王’这样一个外号,其中不乏酸葡萄心理。
在当年的事故中殷长空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李曦惘并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来调查。
李曦惘点开长空集团的首页找到人力资源栏,点开写有【加入我们】的按钮,记下了联系邮箱,随后便开始写简历。刚开了个头安喜娜开门进来叫他吃饭。
晚饭后安喜娜给他泡了壶茶,对他说道:“把那块石头拿给我看看。”
李曦惘转身去翻背包,从里面抽出一个塑料盒子,打开将那块石头递给了安喜娜。安喜娜盯着石头,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马牙石,黑的这么彻底却是不太常见。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明天我带去做些化验。”安喜娜说道。
李曦惘点头表示同意。安喜娜起身将石头放进自己包里,接着便对李曦惘说道:“你去洗个澡我要给你做个脑电波测试。”
李曦惘一听又要拿他做实验,立马苦了脸,大声抗议,“我不做,要做,你做,我不做。我又没病,三天两头拿我做实验,你这么喜欢当大夫,你去读个医学学位呗,医院里病人多,随便你检查。”
安喜娜盯着李曦惘看了一会,想了想平静的说道:“好,那接下来的一个月,你睡沙发吧。”
李曦惘一听立马跳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觉的头有点疼,还是不能讳疾忌医,我去洗个澡待会还是麻烦安大夫帮我做个脑电波测试吧。”接着就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浴室走去。
洗完澡李曦惘被安喜娜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进了卧室,安喜娜推出一个医用脑波仪。看上去跟做心电图的机器没什么太大区别。安喜娜拿出一个布满小孔的头盔让他戴上,然后在上面插上一根根橙色的导线,做完这一切后又拿出一本高中数学习题集给他,对他说道:“做。”
李曦惘只好苦着脸开始做题,没一会就听到安喜娜说道:“好了。现在把脑子放空。什么也别想。”
李曦惘便又开始发呆。又过了一会,听到安喜娜说道:“行了到床上去。”
李曦惘转身,然后便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向大脑发起了冲锋。安喜娜正站在床边穿着一身性感的蕾丝睡衣静静的看着他。李曦惘欢呼一声就要摘掉头盔扑上去,结果听到安喜娜隐含威胁的声音。
“你敢摘今晚就去睡沙发。”
“那怎么搞?”李曦惘哭丧着脸问道。
“你躺床上去。我自己来。”似乎觉得有些羞耻,安喜娜的声音一下小了很多,没了刚才的霸气。
李曦惘哈哈笑着跳到床上,平躺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安喜娜坐在书桌旁静静的看着手里的脑电地形图报告,眉间的皮肤皱起一个好看的蝴蝶结。似乎想到什么,安喜娜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正在熟睡的李曦惘。
李曦惘正发出低低的鼾声。安喜娜怔怔的看着他,神色复杂。似乎某种情绪最终占据了主导,温柔重新充满了她的眼瞳。她走到床边,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子,箱子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密码锁,输入密码将箱子打开。里面有很多文件夹,像书架上的书籍一样整齐的排列着。躯体,四肢,血液,心脏,肺,肝脏,细胞……安喜娜找到标着大脑的文件夹,将脑电地形图夹在里面,然后将文件夹重新放回箱子里,锁好,又将箱子推回床底。
安喜娜静静的站了一会,脱掉睡衣,钻进了被子。睡梦中李曦惘翻了个身,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伸手便抱住了安喜娜。一抹笑意浮现在安喜娜的嘴角。
窗外一轮残月高挂在枝丫疏落的梧桐树上,几只孤雁划过天边。
完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