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挽歌之五:
老屋的树荫下,有时会有几株很奇怪的植物冒出来,没有根,象一个个乳白色的蛋。后来长出一根茎,上头顶着很鲜艳的似花非果的东西。大人们说是蛇蛋。没见过蛇蛋,于是大着胆子用镢头刨碎,里面是一些褐色的鸡粪一样的东西,并没有小蛇,可也不象任何我所见过的植物。心里更迷惑。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类似蘑菇一样的菌类植物。
隔壁青砖土屋的墙根下,潮润润地长满了一层绿茸茸的苔藓,用手试试,质感犹如地毯一般,摸上去很舒服。
老园子里还有一棵年岁很大的黄杨和丁香。扯扯连连的葡萄藤蔓子,和一些夹七杂八的花草。黄杨叶从叶柄处穿进一根小木片,可以做一把小锨一样的玩具。
在那些阳光充足土壤肥沃的空地上,还有一种叫“苘饽饽”的植物,果实嫩嫩的时候可以吃,现在已不多见。
沟边的井台上,则长了大墩的马齿苋 ,厚厚的肉质的茎叶,可以用水焯了拌着吃。这东西再生能力极强,扯碎了的茎晒得蔫蔫的了,着水还照样活。
现在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还有春地里密密麻麻的“七七毛”和荒坡上扯连不断的蒺藜蔓儿。“七七毛”是做小豆腐的主要原料,味道不错,在那些贫困的岁月里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蒺藜蔓爬得张牙舞爪,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它种子上那些坚硬的刺能穿透鞋底,扎到脚上。“一棵草,四下里跑,开黄花,结哎哟”,说的就是它。
还有那些浆汁白色据说有毒的“猫儿眼”,当年岭上随处可见的小蜥蜴,它们都上哪儿去了呢?
你肯定没见过用泥坯垒的桌椅吧?我上小学一、二年级时用的桌、凳就是这样的。用泥坯垒的,上面用纸浆糊了厚厚的一层,刷了朱红色的漆,坐上去又实落又舒服,夏天还凉丝丝的。高年级的就是木头做的了。
新奇的桌凳让我非常喜欢。然而我那时似乎并不是个十分乖的学生。记得有一次默写“东方红,太阳升”,做为组长的我为组员检查作业,到了一位男同学那里的时候我说“你怎么把升写成开了呢?”开是他父亲的小名,我这样说有点故意惹事,结果他一拳就捅过来了...最后我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三年级的时候比较乖一点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怕有几个坏男生往身上甩钢笔水。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们姊妹几个每人做了一件新衣服,料子很薄,是深浅不同的粉色。我心里美的不行,简直是心花怒放,可是一上午没穿下来,就被坐在后排的诨名“老学包”的一个男生给甩上了一串钢笔水……怎么洗都洗不掉,心疼了很久。
那个年代有时候要好几年才能做件新衣服,而我小,多数是穿姐姐们穿下来的。有一次拾了二姐一件我眼馋了许久的衣服,杏黄色的底子带着深色的花,非常漂亮,只是到了我这里衣服已经乏得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撕开一道口子。尽管我极其小心,那衣服还是在肩背部裂开了。可是那天老师偏偏让我上讲台做题!我尴尬地把肩膀努力放平,企图让那道口子不扒得那么显眼。那时候!一个女孩,穿着露膀子的衣服!你想想那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好在大家似乎也没笑话我。老师还让我和其他几个同学轮流着给同学们念《木偶奇遇记》的故事,很让我得意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