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都忙于生活,更关心小家庭,稍远一点的亲情显得越来越生疏了。记得我小时候,每逢春节都要到叔叔伯伯、舅舅姨家去拜年,有谁家婚丧嫁娶全都聚拢来,热闹非常。但如今还有几个能到叔伯甥舅家串个门儿?我特羡慕农村人家的宗祠观念,本来么,中国自古至今所传承的就是宗亲文化,一根同生,一脉相承,是所谓血脉相亲,认祖归宗,落叶归根。一个家族的谱系,连接起天涯海角的叔侄情、甥舅亲,让人有归属感,有依恋情,有老树新枝蓬发向上催人上进的动能。
遥想当年我爷爷兄弟六人,在北京扎下了根,(再往前已无所考,据说祖籍是山东人。)他们非富非贵,一直居住在老北京南城,经商做工各司其职,是诚实本分的小市民。我爷爷排行老三,和五爷六爷在崇文门外利水营、香串胡同买了宅院,那至少是在民国前的事了。爷爷奶奶去世都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我连面也没见过。现在只留有一张家族老照片,是奶奶和她的五个儿子、媳妇、一个女儿以及几个孙辈,老少三辈数十人,济济一堂,根据孙辈的年龄估算,应该不晚于一九四五年秋冬,那时我爷爷已经搬到花市居住了,前后两个院子,成家的兄弟各居一室。而后随着奶奶去世、兄弟姐妹年龄增长,世事变迁,父亲和大伯、四爹先后搬出另立门户,姑姑出嫁,一个四世同堂的家藤蔓般的四散开去。人虽离的远了些,但亲情不断,大事小情一块儿商量,婚丧嫁娶都来聚齐,晚辈的我们也多有联系。
大的变化是在六十年代中期,原因都知道,总之往来越来越少,有的声讯皆无,遇到故人就打听打听,感叹兴衰,勾沉旧事,不免唏嘘一二。我二哥结婚在八零年,家族人聚会了一次,也没全来,二大爷、老爹和族兄都来了,再后来就基本没怎么聚过了。转机来自互联网,偶然的机会二哥网上遇到了大爷的儿子,现已七十六岁的松岩,经他俩联系,又和二大爷的老二松茂、四爹的泉生、老爹的松良碰上了头,几位相聚相谈甚欢,这才有了我和他们的约会。
周日早上细雨霏霏,我们来到北海公园,第一个到的竟然是从密云赶来的老大松岩,松茂、松良也提前赶来。一晃几十年未曾谋面,初见之时握手相拥,感慨世事变迁,流年似水,一群无邪少年变成古稀老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五个人里我年纪最小,可也六十八了。然而,我们都能辨认出彼此的音容笑貌,个个迸发出火一样的亲情,毕竟都是一爷之孙,同根之叶,都切身体验了亲情如血的热烈,晚情胜酒的醇香。
令人高兴的是大家都很健康,也很健谈,好像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不吐出来堵得慌。华年已过,往事如烟,但在我们心里,往事非但不如烟,好像时空倒转,迷雾中的星火,逐渐清晰起来,眼前呈现的是一幅越看越有滋味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