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天。阳光温暖,天空湛蓝。云彩大朵大朵的挂在无际的天上,好像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那种很大颗的棉花糖。
草木微黄,景色萧瑟,人的心也跟着荒凉了许多。秋风袭来,桂花的香气淡去,朦胧中,好想你。
这已经是你走的第五个秋天了吧,五年过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其实到现在我都还不太相信,不相信你真的走了。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怎么回想,都感觉像是大梦了一场,梦里还有大片大片的阳光,绵延不高的楼房,我们在巷子里有说有笑,未曾分离。
对,即使是现在你已不在,这样无端的想起你,也会感觉温暖而安心。因为你曾是那般温润的少年,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我视你如兄长,你待我如小妹。
自三岁那年我们认识,一直到十三岁那年搬家。十年时间,幼儿园到小学的记忆,好像每一帧都有你的影子。你是我一直崇拜敬仰的阿宇哥哥,我是你屁股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小不点。
我们一起玩泥巴一起跳房子,和小伙伴们一起打沙包一起123木头人。天暖和的时候,我们还会搬条小板凳在楼下写作业,一笔一划,认认真真。那时候作业很少,我们写完作业还会下下跳棋,跳跳青蛙。直到夕阳西下,父母喊我们回家。
那时候我们还很小,不会说话也没有八面玲珑的能力,我们只和喜欢的人打交道,和喜欢的人做朋友,和喜欢的人玩游戏。那时候唯一的烦恼应该就是我们无伤大雅的成绩,在每个期中和期末让我们伤透了脑筋。那时候你在一众小伙伴中就比较出类拔萃了,因为你常常能拿到双百分。那时候周围有小孩的父母都拿你当榜样教育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很会考试的你在我们心里是有如天神一般闪耀的存在。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真好。晴时花开满树,雨天一湖涟漪。阳光席卷我们居住的城市,微风拂过我们的头发。白天我们有影子的陪伴,入夜电台里播放着周杰伦的歌。
回想过去,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了吧。我们有一帮小伙伴,大家一起上学下课,嘻嘻笑笑,打打闹闹,回家的路上开满了故事里象征美好的蒲公英。我们常常会采一朵吹开,再咯咯的笑起来。你比我们怕痒,蒲公英落到你脖子上时你总是憋得一脸通红。
记忆真美好,你作为我的朋友我的兄长我的玩伴陪我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安安稳稳的长大。
可是故事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继续下去呢?后来你顺利毕业进入重点中学的重点班,我也搬离那幢我住了十年的楼房,离开了那条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巷。我们的联络渐少,也渐渐有了新的朋友圈。
我曾伤心难过却又觉得这样挺好,我们渐渐长大,每个人都会有新的未来要去创造。我们的关系没变,只是很少见面了。那时候QQ还不是很流行,我们的通讯大部分还是靠电话,我们的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是张三今天被李四打了,王二麻子告状又被老师训了之类的,当然,长大了的我们也会说一些关于学习的话题,想考什么高中,要去哪所大学。
我以你为榜样很努力的念书,从清晨到夜晚,从教室到卧室。我告诉自己一定也要考上重点中学,去重点班,然后念重点高中,去重点大学。我想变成像你一样沉稳内敛的人,扎扎实实的走好每一步,成为别人的榜样。我开始用很多的时间学习,不再贪玩儿。你曾说我很适合读书写作,我就读很多书写很多作文。
也就在那一年,我们的联系少了,偶尔才能通一次电话,聊聊彼此的近况。每次通话我都会欢呼雀跃的告诉你我哪篇文章得了奖最近又得到了哪些表扬,而你,却总是闷声闷气的。我也曾好奇过你嘶哑的嗓音,你一句感冒就轻而易举的带了过去。
阿宇哥哥,多年过去,我真的想说:对不起。我没有对你说的所谓的感冒起过任何的疑心,我甚至没有说过一次去看看你。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是感冒很重,没有痊愈。
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的内容,是我打给你问你问题。问的是新的征文关于独生子女的问题。我问你阿宇哥哥,作为独生女,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呢?你反过来问我,你呢?我说的是:很孤单。而你说的是:我怕死。这可不像是平常的你。不像那个乐观坚强,温暖如春的阿宇哥哥。
那就是上天冥冥中给我的暗示吧,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听出来。而我那像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终究让我永远弄丢了你。
征文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意外落榜,打你的电话也不通,那一次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手足无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了很久。母亲那天也红着眼眶安慰我,让我不要乱想,好好准备中考。
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也红了眼眶。我问母亲阿姨的电话也打不通吗?我想找你,我要借你书,我想找你玩。可母亲只是让我安心复习,好好考试。她说我若是考不好,你以后怕是再也不愿意和我玩了。
我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真的很用心的学习,你太过优秀,我考不好自己也没脸和你玩了吧。我告诉妈妈,我考上重点高中后一定要去告诉你,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那时候,草都已经长得很高了吧。
六月的草,能长多高呢?我不知道,但是考上后我第一想告诉的人就是你,那个温润如玉,有自己的主意,而我一直视其为奋斗的榜样,我好几个月不联系的,阿宇哥哥。
可是你,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你的十六岁,永远不在了。这些,都是后来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才知道的。你妈妈给我开门的时候我才相信你真的走了,才肯肆无忌惮的泪流满面。
你家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了,比起我搬走那年,你家颓败了太多,为了给你治病,你家竟然都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而你母亲,我们明明只有很短的时间没见,她却像老了十岁一样,一下子生了许多白发,憔悴了太多。
我永远记得你妈肿着眼睛挺着大肚子握着我妈手说话时的情景。你妈说谢谢我妈当时给的钱,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还。而我妈说,那些钱也不多,就当是给小妹妹的份子钱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你得了白血病的。
那一刻,我是怨她的吧,怨她不告诉我。可是后来释然了,也明白了她的苦心。因为你妈妈说,告诉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我的中考,影响了我的前途,就是作孽。
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说不出“我不在乎成绩”这种话,因为说到底我还是很在乎,因为那曾是我的榜样很在乎的,所以我也在乎。可是真正让我轻而易举的原谅被隐瞒的,是作为母亲们的一片苦心。还有那个明朗少年干净的笑容,我感激她们没有带我看阿宇哥哥最后皱着眉头掉光头发的样子,真的。我真的很欣慰,你直到最后,在我心里的样子,都是明媚温暖的,笑容是干净清澈的。
阿宇,听说你是在深夜安静的睡去的。听说那一夜你紧皱几个月的眉头舒展开了,那一夜,你可是做了个好梦?
阿宇哥,我是考上了很好的高中,可是失去方向后,我并没有考上好的大学。文理分科时我浑浑噩噩的选了自己一窍不通的理科,抛弃了自己曾经极度擅长的文科,就像个自废武功的武林中人。所以,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写过什么好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
阿宇哥,我希望以后还能遇见一个如你般温润优秀的人。只是我知道,那个人,再也不可能是我儿时的玩伴,也可能不会教给我很多好的生活的方式了。
在这段还来不及说明一切的岁月里,我送走了爱我的亲人,失去了儿时的玩伴,选错了人生的一步,也丢了自己曾经的梦想。最后,我终将碌碌无为,成为平凡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小人物,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看到这里,阿宇哥哥,你是不是,也对我失望了。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怀念儿时一无所知的时光,想起你,想起你永远自信的灿烂微笑。就好像每次拉开窗帘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会刺痛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
阿宇,你曾说你怕死,我现在也怕了,不仅怕死,还怕以后活的太苟延残喘了。我怕有一天我会恨死了自己曾经在这般尚好的岁月里这样颓废这样脆弱这样不堪一击。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等老了,我拿什么夸耀自己曾经年轻的岁月?
阿宇,当我重新握笔把自己的余生打包,意志坚定的寄给梦想的时候,你也会给我力量吧。
今天阳光很好,天很蓝,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风微微起,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