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豆子歃血嗨袍哥

第二节

       天空阴沉，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河风呼啸着像一把剑在空中飞舞发出尖利的叫声……远处一片黑云压来，古镇骤然一暗，随着滚过一阵闷雷的轰隆，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立时，赤水河面和号房码头那片滩地瘴雨蛮烟，似乎堕入了黑沉沉的梦乡。

       傍晚时分，范家大院里范爷邀约着王五爷、罗幺爷等人刚吃过晚饭，正卧在长条椅上抱着一根黄铜烟枪杆咕嘟嘟的吸袋烟。

      “范，范爷！我……你看……这……这这……”来人心急如焚，撧耳揉腮，语无伦次，连说话都接巴了。

       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年轻人是堂口巡风徐六爷，三十五六岁，小时上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后嗨了袍哥，范爷见他还有些个学问，提他嗨了巡风，也就是行六，负责掌管书册、香规、仪注，帮助管事办理会中事务，人称六爷。

      “啥子事情搞的结结巴巴的哟。”范爷啄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问道。

      “贱……贱内和小姨子被先市义字公口兴和堂的舵把子吴瞎子抢……抢了，说……说是要当压寨夫人。”徐六爷上气不接下气。

      “啥？咳！咳咳……”范爷被烟呛了一口，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徐六爷的婆娘是泸州人，出身富贵人家，敦厚贤良，生的较小可人，肤白如玉，发似流泉；其小姨子二十妙龄，更是生的青云出岫，弯叶柳眉，身姿妙曼，貌美无双。前些天徐六爷的婆娘回泸州探亲，小姨子死活是要跟着来土城耍，沒想到在先市被在茶馆喝茶的吴瞎子撞到，见两女貌美如花，调戏了一番后，叫弟兄伙抢回家去了。

       范爷眉目间紧锁，思来想去，在堂屋里转了三圈，突然一拍茶台，对雷豆子道：“快去找黄二爷，就说是十万火急，叫他多喊些个兄弟，至少月足之数，准备些片子、青子，立马来堂口见我!”

       雷豆子一溜烟跑出范家茶楼，找黄二爷去了。

       王五爷心中也思索了一番，开口道：“先市吴瞎子不分穷富，见钱眼开，稍有反抗，非杀即打，远近被他打残、杀戮的人不在少数，可谓是雁过拔毛、嗜血成性、罪恶昭著。而且，他还十分好色，常常寻花问柳、喜新厌旧，被他看上的女人，要不就是从了他，要不就直接被他“采花”了。”

       “哎，这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徐六爷是座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六爷不要急嘛，办法总是有的，急又没球的啥子用。”罗幺爷上前去劝说道。

       王五爷开口又道：“上回镇雄义字公口振汉社袍哥杜崇石抢劫官银，云南政府是龙庭大怒，重金悬赏缉拿。杜崇石惊慌逃窜，跑到吴瞎子的地头上“麻壕”，两人本是换帖兄弟，交情非常深厚。哪晓得吴瞎子这狗龟儿贪图赏金，便倒屣相迎，殷勤招待，私底下却让兄弟向政府“点水”，随之杜崇石被拿万般折磨后枪决，吴瞎子得了赏金三千大洋。”

       罗幺爷怒气冲冲，道：“这狗龟儿的丢人卖客，吹灯笼、砍丫枝太便宜他了。范爷，让兄弟我去把他毛了。”

       范爷开口道：“老幺不要冲动，吴瞎子虽然天仓满了，是该毛了，但这个点子有点扎手，先听五爷说完。”

       五爷随即道：“隔墙有耳，雁过留声。道中诸多兄弟是摩拳擦掌，莫不切齿痛恨，都想剃了吴瞎子这龟儿的狗头。但吴瞎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人警惕，做事谨慎，又熟谙拳技，颇有些能耐。道中兄弟多次前往先市欲杀之泄愤，可一直没人得手，至今依旧逍遥自在。”

       此时，雷豆子赶了回来道：“范爷，都交代好了。”

       范爷点了点头，不一会黄二爷领着二十来个兄弟拿着片子、青子匆匆进了堂口。

      “范爷，人和家伙事都装备好了，啥子情况？” 黄二爷进门便问道。

       五爷接话说道：“吴瞎子抢了徐六爷的婆娘和小姨子。”

      “操他先人板板，老子现在就带人杀过去，把这龟儿剁成粑粑喂狗。”黄二爷是火炮脾气，当下愤怒的是气不打一处出，说着就要干。

       “吾乃柔弱书生，蒙范爷抬爱，入的堂来。现人在家头座，祸从天上来，还要仰仗各位哥子兄弟两肋插刀，老六谢过范爷、二爷、五爷和诸位兄弟了。”徐六爷说着眼泪水双爬流，连连作揖。

       “啥子谢不谢的，六老弟的事就是老子的事，啥子都不要说了，整就行了。”

       “二爷不要慌。我既嗨十排，也定然是要学翠屏山报兄仇才是。”罗幺爷言辞凿凿的说。

      “幺爷要去，我雷豆子也定要去。”雷豆子开口道。

      “你一个小屁娃儿去了干啥子，就跟老子乖乖的呆倒。”罗幺爷晓得此行必定凶险异常，随即开口说道。

      “幺爷，豆子我反正要去。”雷豆子也不晓得咋个说，性子一横道。

       范爷怒声道：“都不要闹了，他既然不依教，拿了六老弟的地牌，犯我道大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兄弟些的心思我都晓得，这次就算是点子扎手，也要跟他翻翻肥肠，斗斗梁子。”

       五爷见范爷铁了心要斗梁子，也就开口说道：“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 还计议个啥子，再计议哈弟妹就遭秧了。要我说现在就走，上去就整，还来的赢。”黄二爷又急又怒。

       “我说二爷你这火炮脾气，你二十来人直接冲上门去不是找死嘛。就算你再能打，能干的翻几个，别说是剃了那狗龟儿的头了。”五爷焦急的开口道。

       接着五爷又道：“你先听我说嘛，你们这样……然后……再……”五爷将计划一一托出。

      “要的，要的，就按你说的整。”黄二爷边听边点头，幺爷也是点头附和着。

       最后，范爷让罗幺爷带二十兄弟前去，雷豆子随同前往。徐六爷也要去，可奈何手无缚鸡之力，范爷愣是不让他去，说他去了反而是个拖累，便叫了几个兄弟把他送回了家中等消息。 土城到先市有二百余里路。

       第二天天还没亮，罗幺哥带着一帮兄弟伙摸黑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