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青春
一一深情怀念邓恩远烈士
文/成恕忠
岁月如河，悠悠流淌，带不走我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记忆。
在云南省镇雄县中屯镇煤灰包社的陡坡下边，有一条古老的小河，名叫翟地河。她从中屯村西北方峡谷中流出，冲刷着河床上的石子，发出轻微的哗哗声，经冬历春、夜以继日地不停向东南方流淌，见证了身旁四位少年从童年到青年的成长，也见证了其中一位青年——邓恩远——为国捐躯的英勇事迹。
邓恩远，我曾经的同乡和战友，如同翟地河边的杨柳，永远屹立在我的心中。记得1977年春天，邓恩远、吉永祥、岳永福和我，我们四人，一同踏上了军旅生涯，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那时的邓恩远，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说话轻言慢语，对人客客气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挂在夜空中的新月。我们从云南镇雄出发，开拔到四川阆中驻扎下来集中整训。这段军营生活，是我们一生中收获满满的黄金时期，我们从单兵摸爬滚打到各种战术训练，从野外拉练到武装泅渡，经过一年多的军训和若干次政治思想教育后，大家都受益匪浅，尤其邓恩远，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变得性格耿直，说话干脆，行事果断，两眼放射出勇敢而机智的光芒。军营这个革命大熔炉，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毛铁也能炼成钢！
天有不测之风云。1973年3月，越南抗美战争在中国巨额援助下胜利结束后，曾经与我国是同志加兄弟的越方却忘恩负义，反脸无情，与时已同我国断交的苏联发展为“战略伙伴”关系。1975年越南在苏联的支持下，对中国采取敌对行为。越南反华势力嚣张跋扈，在中越边境挑起武装冲突，越界进行侵扰，打伤中国边民，推倒界碑，蚕食边境，战争的硝烟很快笼罩了我国和平的土地。1978年的冬天，在那白雪皑皑、寒风呼啸的季节，我们部队从四川阆中出发向云南边境集结，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1979年2月17日，那是一个已载入中国史册的不平凡的日子。时中越边境战云密布，箭在弦上，一片肃杀，我国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在广西云南边境全线展开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前头天晚上，我们营趁着黑夜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红河，占领有利地形，掩护友邻部队向纵深穿插迂回，决心全歼坝洒之敌。第二天凌晨，邓恩远曾同我短暂会面，他告诉我他在机枪连是机枪手，配属到九连参战。那时的他，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仿佛已经预见到即将到来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分手时他出人意料地紧紧拥抱着我，动情地说：“恕忠，好男儿志在四方，为祖国和人民战斗而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我们既要英勇杀敌，又要注意安全；多多保重吧，凯旋再见！”首战巴洒，我们打响自卫还击的第一个歼灭战。在这次战斗中，邓恩远连续奋战五个多小时，消灭敌火力点一个，毙敌数名，缴获冲锋枪一支、手榴弹四枚，初步取得一定成绩。首战告捷后，上级命令我们接着攻夺敌方133高地。这个高地是个硬骨头，高地上有以前法国人修的坚固地堡和四通八达的战壕。当时山顶有重兵把守，火力配置十分强大。这时我军是从山下往山上进攻，处于不利地形，于是营长命令邓恩远带领几个战士，到侧翼用机枪火力掩护正面部队的进攻。邓恩远和战友们迅速弯腰冲到侧面抢占有利地形，对敌人进行火力压制。他提醒战友们，不要亮着身子向敌方火力点射击，要先找准前方多个遮挡物，如树丛、山石、土堆等，迅速爬到天然掩体下，才把机枪口对准山上敌人的火力点出其不意地一阵猛射；射一匣子弹换一个地方，估计敌人将要抬头还击时，又突然停止射击，迅速匍匐前进到前方另一个天然掩体下，对准山上敌人的火力点又是一阵出其不意地猛射。就这样，敌人的火力点被他们一个个打死火，而他们自己却毫发无损。可是，由于山上敌人的顽固抵抗，加之我方又是从山下往山上攻打，处于不利位置，所以第一天一直战斗到傍晚都未达到预定战斗目标。
第二天凌晨，参战各连认真总结战斗经验，完善进攻方法，决定以小群多路、交替掩护的战法，再次向山顶发起进攻。战士们对战法胸中有数后，一个个提着机枪威风凛凛走出工事，如猛虎爬山般按领导分派的路线向山顶冲去，机枪子弹从不同的角度射向敌人的多个火力点，机枪声、手榴弹声震耳欲聋，打得敌人落魂丧胆，四散奔逃，我军终于2月18日中午攻下133高地。可就在二战胜利曙光即将降临之际，邓恩远却在搜索残敌中不幸英勇牺牲。我从战友们口里听到这一噩耗，顿时心如刀绞，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恩远呀恩远，你太不够朋友了！记得入伍那天，我们在镇雄兵役局与各自的父母告别时，他们反复嘱咐我们，在部队要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关心爱护，一路入伍，一路回家；如今你独自走了，你叫我回家后跟你爸妈如何交待啊！战后，营党委为邓恩远追记了三等功，师党委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员。邓恩远的牺牲，让我们痛心疾首，也让我们同仇敌忾，更加坚定了保家卫国的决心。一个月的作战时间，我们团首战坝洒，强攻柑糖，坚守外波河，毙敌数百人，俘敌数十人。全团荣立集体三等功。然而，胜利的喜悦无法掩盖我失去战友的悲痛，从内心说……
部队撤回国后，我们依然回到了四川阆中，但邓恩远的身影，却永远留在了南疆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告别军营40多年后，当我们原部队的战友们再次相聚在云南蒙自烈士陵园祭祀烈士时，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冲淡我们对战友怀念，我亲手为邓恩远扫墓献花。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年轻的脸庞，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他牺牲时才二十岁，他的青春就定格在这个芳龄。
邓恩远烈士，您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的榜样。您用青春和热血谱写了一曲永恒的青春之歌。我们将永远怀念您，永远铭记您为国家和人民做出的贡献。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军人保家卫国的精神永垂不朽！
【注】本文已发表于《乌蒙耆情》总第40期“散文随笔”栏目。
后记：邓恩远烈士墓碑上，名字写成了“邓恩元”。去年我和几位老战友去蒙自烈士陵园为之扫墓，已向管理方提请更改要求。当时对方答复，因其他墓碑上也有类似情况，待收集完后一并更改。下步，我们将跟踪落实，尽菲薄之力完善此事，聊慰英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