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远古城市.其二

“咻！”秋庭言向后射出一发钢珠，钢珠打在岩板上激起飞尘后深深嵌入岩石上新添的裂痕中。

尽管钢珠击发的速度已经到了「扳机能量」的极限，但对音波而言，这样的速度诚然还无法让他认真应对，只消偏下头，便能躲过在他眼中以慢动作飞行的钢珠。

真正让他无法发挥自己超能力优势的，是狭窄岩洞内的尖峭岩石。当他使用「马赫音速」全力出击时，反应力无法支持他进行特别精密的动作，因此稍有不慎，就会在洞中因超高的相对速度被岩石划伤。

“真该死……不过，就算这样，你们也逃不脱的！”音波啐了一口，绕过面前的一处石笋，循声继续向前追赶。对重力加速度微小变化的精密感应使得他能够判断出这里的地势正在一路走低，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正在追赶的两人是否出于慌不择路，才选择了逃入这个洞窟。

“轰！”这是一发注入了过量能量的钢珠引起爆炸，硬生生炸塌了一处洞顶的稀碎岩块，封堵了音波面前的路。

“尽耍小聪明！”音波发动能力，阵阵劲风刮起，洞内尘灰翻飞，很快，面前的碎石已经被清理出足一人通过的道路。音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向前继续走去，侧耳听着两人发出的动静。

前不久，首都卫队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委内超能力者探员召回哨所后，音波得知，首都生物医学实验室在飞来山开展的考古科研项目取得了重大进展，联邦已经成功掌握了制造出稳定、完备的天然种超能力者的基因技术。自己应召回到哨所时，恰逢雷暴正在进行康复训练。从前，若无特制作战服的保护，「天电干扰」聚集的能量甚至会将雷暴自己烧焦，但现在他已经能随心所欲地释放能力。在接受了强化，全身上皮组织经过改造后，即使没有作战服，音波的高速奔跑也不会再使自己的身体被高温灼伤。

人造种超能力者并不完美，由于是人为暴力制造，省去了进化过程中生命体适应环境这一环节，人造种的超能力通常都会有难以避免的巨大副作用，这也是为何卫队哨所会编入像猎犬这样的天然种超能力者。

事实证明，改造是极其有效的。集体改造结束后，音波被派回首府学园驻所，雷暴被派去执行委外机密任务，而其他首都卫队的超能力者特派探员在这段时间里捕获以及击毙了同时间段数量上高出先前一倍的超能力者叛乱分子。超能力，已经不再是天选之子的专利。

而眼下的状况令音波颇为恼火。刚才清理碎石的时间让他有些跟丢了秋庭言和星谏，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使他难以将他们的本音和回音区分开来，或许他们的逃亡并不是漫无目的，这条隧洞会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偶然。

想到这里，音波突然有了主意。他尚且记得来时的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还不算深入，自己完全可以将他们困在这里后全身而退，等着支援部队来慢慢搜寻。

“「马赫音速」！”音波将超能量积聚在右腿上，以闪出残影的速度猛踢身旁的岩壁，整个洞穴为之颤抖。音波并没有在同一个地方下死功夫，而是很快转换了另一处岩石，又开始发力猛踹。当听到深处传来的滚落和坍塌声时，便会心一笑，一闪身窜回了来时的狭窄洞口。

……

“嘶……”星谏自潮湿的地面上支起上半身，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额角摸到了一处粘稠灼热的伤口，“秋庭？”借助洞壁上发光苔藓的微弱光芒，她看到秋庭言就倒在不远处，连忙强打精神上前去，将她放在怀里。所幸，看起来她并没有受什么外伤。

看着岩壁上淌下的几道混浊水流，星谏想起了昏死过去前的事情。洞窟突然剧烈震动，上方的石块塌陷下来砸在两人身上。情急之下，两人纵身一跃，跳进了一处陡峭但看上去结构稳固的支路。星谏抬头看去，那个洞口已经被一整块巨石死死封堵，幸而这处洞穴不是人为挖掘，结构并不松散，上方的支撑才没有在接连的撞击下坍圮。

“唔……”怀中的秋庭言突然抖了一抖，星谏忙低头看去，发现她正缓缓睁开眼睛：“秋庭，没事吧？”

“没事……只是身上到处酸疼。”秋庭言坐起半个身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慌乱地四下扫视起来，“地图呢？得有密道路线图，我们才……”

“就算地图还在，我们也没法出去了。”星谏指了指斜上方的巨石，“主路已经被堵住了，不知道有多少层石头压在我们上面。”

“没关系，我还有备弹。”秋庭言从口袋中掏出几颗钢珠，“超能量的余量应该也还够，我可以把上面炸开……”

“秋庭，上面是一整块闪长岩，如果你炸开挡住它的洞口的话，我们会被压扁的！”星谏连忙按住她的手，接过了钢珠，“就算你速度快到能再把巨石炸碎，碎屑也足以活埋我们，这太冒险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秋庭似乎有些抓狂，无助地捂住了头，“不顺着密道去指定联络地点，组织的人怎么找得到我们……”

星谏吞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另一边。那是目前的情况下，唯一可循的出路。向下延伸的漆黑隧洞，正释放出阵阵森寒之气，其间似乎隐约传出凄厉的啸鸣。

不过，除了这些恐怖的声音，星谏也捕捉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洞穴深处有流水的回响，从震动引出的裂隙中淌下的浊流也表明，这附近有着含水层和地下水，至少短期之内，他们不会因脱水失去行动能力。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秋庭。”星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自己所能营造的最平稳的语气对秋庭言说道，“顺着这个洞往里走，说不准还能找到回到预定路线上的其他支路呢。”

“这……但是……”秋庭言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之所以我们需要路线图，就是因为……”

说到这里，秋庭摇了摇头：“也罢，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

夜幕降临，星影本想在布设完幽匿脉络后带上夏默麟同自己一同巡逻，但看到夏默麟似乎有些不情愿，还是作了罢，独自踱入树林深处，把夏默麟兄妹俩留在了篝火和帐篷旁。

听着星影的脚步渐行渐远，夏默麟率先开口：“默恒……”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选择把我送去首府学园，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夏默恒的语气异常凌厉，丝毫没给夏默麟回旋的余地，“到最后，还不是没能顺利毕业？”

“超能力者和非超能力者之间的事太复杂，我不想让你也搅和进来！”夏默麟眼前闪现出许多张脸来，都是他曾屠戮过的超能力者暴动分子，其中也不乏流星组织的成员，“而且，作为非超能力者，在当今的社会才有机会实现大多数本来平凡的抱负……不是吗？”

“是！但比起那些，你知道从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支持，我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吗？！”夏默恒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本想歇斯底里地嘶吼，但语气里却不争气地掺杂进了哭腔，“在初校的时候，临毕业那两年，每天晚上回家，我都累到只能随便加热周末做剩的残羹剩饭来充饥，刚进高校那会，到招生办报到，参加入学典礼，什么都是我一个人！看着其他同学有人陪着，我……”

听到这里，夏默麟眼前也一片模糊。在听说夏默恒因觉醒超能力而被学校扣押之前，他都认为自己所做一切皆是问心无愧，但现在他却感到阵阵迷茫。特别是星影告诉他，很有可能是流星组织内部的异端为了报复首都卫队而袭击了夏默恒，导致了她超能力的觉醒后，夏默麟一时被前所未有的巨大愧疚裹挟。

“算了，我不是怪你。”夏默恒背过身去，拉开帐篷的门帘，“我……还是自己静一静吧。”

“嗡嗡嗡嗡……”远处的天边突然隐隐传来轰鸣声，宛若沉闷的雷鸣。“要下雨吗？”夏默麟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天摊开，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雨滴的降下。“夏默麟！”不远处，星影从树丛中探出头来，轻声喊着，眉头紧蹙，向夏默麟招了招手，“过来！”

夏默麟应声，跟随星影步至林间的开阔地，霎时被眼前景象惊得一时失语。空天战舰的尾部引擎喷流清晰可见，其周围那些星星点点的红绿光芒则是护航机甲战斗群的航灯。夏默麟定了定神，看见共有三艘空天战舰正向西方航行。

“你进来点，这些飞天棺材的光学传感器灵敏得很！”星影把空地上愣神的夏默麟一把拉回黑橡木投下的阴翳内，“是东境王国的现役型号，奥瑞克斯级。”

“你怎么看出来的？”“看到舰首的透镜了吗？和一般的空天战舰不一样，奥瑞克斯级的主舰炮并非光束巨炮，而是依托热能造成破坏的高温热射线。”星影看着缓缓靠近的空天战舰，“竟然处在释放机群的巡航编队下，随时准备战斗么……”

“看来东境王国在向联邦的战线上输送兵力这种事情果真……”夏默麟感到脊背一寒，“可是东线边境上的兵力呢？”

“金都战线上的压力很大，早些日子听说，连边境线上的战斗力都被调配用作回防了。”星影转头，准备走回营地，“这是北境和东境的战术……在其他战线上制造压力，好打开边防空洞，以攻联邦不备。”

“这个航向，看着像是朝首都去的。”“应该不错，这样的话，我们的行进速度要加快了。”星影向回走着，突然又别过头来，“回到营地后，向星翊长官草拟一份传真报告，汇报我们目前的进度和观察到的敌军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