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博一笑
——我记忆中的几个“第一次”之独立远行
张范津
从婴儿呱呱坠地开始,便一路向前,朝着一个个第一次走去。每一个“第一次”都是一道必答题,有的只需口述,答完即止,有的则需“笔墨”,留痕留迹。而对于每一个“第一次”,如人之所见汹涌澎湃的海浪,苍翠峭拔的大山,初次看海的人会感到惊心动魄,初次见山的人会发出“噫吁嚱,危乎高哉!”的感叹,可常在海边、常在山间生活的人则又无动于衷,偶尔被一架广角摄入,或许就成永恒的风景……
——题记
要论远行的经历我应该是比较早的,因为爸爸在北京工作,很小就跟着妈妈去北京探亲。但独立远行则在十三四岁那年。
记得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一年暑假,在县搬运站工作的大伯问妈妈,明天有一辆去北京拉货的蹭车你去不去?所谓蹭车就是顺便车。妈妈略作思考,说地里活这么忙,队长准不请给假,算了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一旁的我却不干了,哭着叫着要去北京找爸爸。见我这么执着,大伯过来打圆场,让他去吧,都上初中了,丢不了。第二天一早带着两块钱零钱,一个窝窝头和用酒瓶灌的一瓶水,大伯把我送上了车,等在车斗儿里坐好,车就开了。
我一看,一块儿坐蹭车的共六个人,还真不少。在那个年代,交通工具不发达,坐蹭车特别是长途车出门是常事,尽管客货混装,但充分做到了物尽其用。车颠簸着、前行着,尽管盛夏,但毕竟是早晨,坐在车斗儿里风一吹,还是挺凉爽的,几个人有说有笑天南海北的神聊着。可太阳一上来,就有点呛不住劲儿了,个个昏昏欲睡打起盹儿来。越走越热,最难熬的是中午,太阳直晒着,钻到苫布下面不晒了,但忒闷得慌,不盖苫布就晒得慌,好在车在跑,有风吹着。一瓶水就是再“计划”也不够喝,很快就见了底,没有服务区,没有加油站,车道沟里的水清澈见底,就是最好的茶饮,有的沟水浅浅的,就用手捧着喝,也不用考虑有污染,不用担心招致肠炎痢疾。半路停车又从车道沟里灌了水,不用计划、不用俭省,痛痛快快的喝了两瓶。如饮甘泉,如啜甘霖,足解半日之渴。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到北京了,京南的黄村设了一个检查站,对进京车辆、人员都要进行检查,若能顺利躲过,才算真的到北京了,若“夹带私货”不幸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连人带车都得遣返。
以前坐蹭车去北京走到这里,一般都是用车上的苫布把人盖住,就通过了,而这一次人太多,若仍用老办法,一旦被发现,让人家通融的话都不好说。因此在距检查站有一段距离的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司机师傅停车让我们先下来,悄悄走过检查站,然后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再上车。为防万一,司机师傅一再叮嘱,你们一定散开走,千万不要成群打伙,让人家看出是坐蹭车的。过程其实无惊无险,但我们知道自己的底细,一个个都像做贼似的屏息前行,直到再次坐上车才算松了口气。
亮灯时分才进了北京的主街道,下了货车,乘公交车到爸爸宿舍已是九点多了。推门进去简直把爸爸愣住了,那时候既没电话又没手机,根本无法联系,一个孩子家去趟北京也不值得花几块钱拍电报,所以只能先斩后奏。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黑更半夜的能找到宿舍,也真算能耐了,赢得了爸爸宿舍同事们的一致夸赞。听到大人们的表扬,我心里美美的,一直高兴了好几天。
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就是去石家庄上大学了。为了这次远行,妈妈真可谓煞费苦心了。我没有住校的经历,初次独立生活,对住校学习需要使什么、用什么,一无所知,学校里有什么,可以在学校买到什么,也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按照妈妈的想象准备、采购,而且自接到入学通知书后就一直没停。
做被子、褥子,棉袄、棉裤、棉鞋,买褥单、床单、牙膏、牙刷、牙缸、脸盆、饭盆、饭勺等等,应有尽有。妈妈总说,到了学校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买去?准备全奂点儿,他不还省事吗。
以前的腰带就是一根布尺条,上大学了怎么也得买条皮带(其实就是人造革或塑料的腰带),售货员看了看我的腰围,递给了一条铁红色人造革的,往腰上一扎长短正合适,但妈妈嫌短,理由是等以后腰粗了怎么办?坚持要了一条在腰里多缠半匝的,其实没用到毕业腰带卡子就打滑,坏了,而且腰带的边沿也裂了,不得不再换一条。
那时没有拉杆箱,买的东西这么多怎么装?大家犯了难。还是妈妈办法多,她把自己结婚时陪嫁的板箱腾出来,让哥哥钉了个锁吊,于是有了收纳箱,那些东西一箱子没装完。又把被褥床单、棉衣棉鞋打了一个大行李,每个行李上都贴上学校预先寄来的“河北师范大学新生行李标签”。
1980年9月14号一早哥哥用排子车拉着,妈妈、大伯、叔叔以及叔伯哥嫂等,一家人簇拥着把我送到汽车站,坐上7点发石家庄的那趟车,11点多就到站了。车站迎新的老师和学兄学姐们帮我把行李卸下来,老师看了看行李上的标签,说南宫的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低头笑了笑。接站的汽车把我送到学校,办理完各种入学手续后,几个老乡找来三轮又把我送到宿舍,算正式结束了这次远行,由此开启了新的人生历程。
2021年1月30日22:22:33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