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申明:原创文章,文责自负!
01 被拐
兰妹反应过来自己被拐卖时,她正和几个陌生的姑娘坐在一辆面包车上,车子颠颠簸簸地在盘山公路上摇晃。突然一个急刹车,兰妹一头撞在前面的靠背椅上,一阵吃痛,兰妹慢慢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兰妹看到一片翠绿的山和弯弯曲曲的路,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介绍人口中说的繁华城市。
车内,三个陌生的姑娘斜靠在座椅上,睡得正沉,车门口和副驾室的位置上,坐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上车前哪个要带他们去工厂报道,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已不知去向。门口的男人看到兰妹醒来,投来一个无所谓的眼神,兰妹感觉,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她和砧板上的肉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个场景与她在家里听到的很多被拐卖子女的故事慢慢重合在一起,她惊出一身冷汗。
转头看向窗外,透过车窗,兰妹看到的是陌生的山、陌生的路,连偶尔出现在视线里的人,也长得和家里的人不一样,这个地方,陌生得让人害怕。
这几年没少听说妇女儿童被拐卖的事情,家里有姑娘的人家,父母更是逮着一个机会就叮嘱千万遍。在兰妹看来,那些被拐走的女子肯定是脑子不好使,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听人摆布,被人家骗去卖了呢?她打死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自己花一般的年纪,前两天还在和小姐妹们憧憬着美好的爱情生活,今天就像牲口一样被拉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卖掉,心里一阵悲凉,更是对未知的恐惧。
天黑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山村,兰妹和一个长得黝黑的姑娘被安排下了车,钻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院子里站着5-6个人,兰妹和黝黑姑娘刚进去,5-6双眼睛就齐刷刷在她们身上打量,兰妹紧抿着嘴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既害怕又羞愤。
接头人和这几个村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后,对兰妹说,他们选中了你,你留下来,老实点。说完带着那个长得黝黑的姑娘上车走了。
兰妹被一个凶巴巴的黑瘦老太领了回去,跟在黑老太身后的,还有一个同样有黑又瘦的中年男人,他们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把兰妹夹在中间,三人摸着黑,高一脚、矮一脚的往村头走。村子里很安静,两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好像买家黑老太和这个男人也并没有因为这桩买卖而高兴。
不知走了多久,兰妹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热闹的说话声,顺着声音处望去,依稀可见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外人头涌动。
走近屋前,果然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双双眼睛在兰妹脸上一寸寸打量,兰妹低着头,脸涨得通红。黑瘦老太招呼大家坐下来,领着兰妹走进一间厢房里,没有任何停留,瘦黑老太就出了房间。屋外是热闹的说话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屋内,兰妹被巨大的孤独和恐惧包裹得透不过气来,心一点点往下沉,等待她的似无底的深渊。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口音说:“妹子,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渴了吧?来,稍微吃点东西垫一垫。”兰妹闻声抬头,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面走进来,听到熟悉的乡音,兰妹终于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就像决堤的水库,肆恣冲刷着这半日的后悔、恐惧和屈辱……
中年女人把碗放着床头的柜子上,什么话也没有说,站着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兰妹,扯着围裙角跟着抹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妹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她稳稳神坐起来,她要趁机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求她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见兰妹稳神坐定,中年妇女顺势坐下来,把身子再往兰妹身边挪了挪,“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妹”,“大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你也是黔州来的吗?你老家那里?来这里多久了?对了,这到底是哪里?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兰妹一连问了很多问题。
中年妇女说“别急,我们慢慢聊,以后说话机会多着呢,你就叫我桂婶吧?”“我男人是你男人的堂叔”。
兰妹来不急去思考桂婶口中说的她男人,拉着桂婶的手说“桂婶,我好害怕呀,你帮帮我,救我出去吧!”
桂婶叹了口气,严肃的说“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和第二个人说起了!”你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我也是看在同乡和本家的份上,来给你交个底,免得你遭那些冤枉的罪。”
“这上邻下寨买媳妇的不是一家两家,哪一家不是为了儿子能成个家把家里的老底都搬空的?买个媳妇不容易,谁家又会轻易放回去呢?就算是打死,也不会坏了规矩的。”桂婶耐着性子和兰妹说,又似乎也是再和自己说。
“隔壁村前两年就有个性子烈的,说什么都不愿意好好在,跑了好几次,每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后来腿打断了,人又淋了雨,生了一场大病,人就这么没有了,死的时候一个亲人都没有,男人家可惜花出去的钱,怨气正浓,都不愿意帮她下葬,后来还是村支书实在看不过,组织村里几个年轻人用草席裹起来草草埋了。哎,造孽呀!”
“妹子,说句不该说的,人强不过命,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既然来了,不如安安心心过日子,过几年生个一男半女的,自己再攒点钱,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找机会回家去看亲人一眼。”
说到这里,桂婶眼里闪着光,接着说:“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又不甘、又害怕,时间就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其实在哪里不都是过日子?前年过年,我还带着你堂叔和儿子回老家住了一个月呢。”桂婶说完,似想起远方的亲人,眼睛又红了起来。
兰妹静静的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又不死心的问:“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回去呢?桂婶,我可以把他们买我的钱还给他们的,我去打工,赚了钱就还给他们,他们可以重新取一个会过日子的。”兰妹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热切的看着桂婶。
桂婶听了兰妹的话,深深叹了口气说:“丫头,你把问题像得太简单了,如果这么简单,有哪个姑娘不愿意把自己买回去?”
说来也不怕下找你:“不管是为什么,今天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要想着能自己活着逃出去。”
接着,桂婶又换了柔和的语气:“今天说起来也是你成亲的日子,你就当我是娘家人在这里送你出嫁,今晚上你好好的,过了今晚也不要多想,好好和大刚过日子。平时想家了就来找桂婶坐坐。”
兰妹听着桂婶的话,血一点点谅下去,脑袋嗡嗡作响。后面桂婶说了什么,何时离开房间的?兰妹已经不知道。
02 失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小,兰妹突然感到内急,这才想起,早上吃过早饭,喝了介绍人给的一瓶水后,就昏昏沉沉睡着了,直到现在都没吃没喝也没上过厕所。兰妹强迫自己忍一会儿,但人有三急,一旦意识到自己有这个需要,就越发忍不住,实在没办法,兰妹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在院子中间喝酒聊天的一桌子人听到响声后都抬头看了过来,兰妹也看到了他们,四个男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子旁,桌子上放着四个酒杯,一瓶散装白酒,几碟下酒菜。
瘦黑老太坐在院角的一个小矮凳子上织毛衣,见到兰妹开门出来,瘦黑老太起身问她有什么事,兰妹听不懂瘦黑老太的问话,只是拿眼睛四下搜寻,瘦黑老太很快很快明白了兰妹的意思,示意兰妹跟着她。
兰妹跟着瘦黑老太穿过院子,右拐几步看到一个低矮的小房子,瘦黑老太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兰妹钻进茅房解手,透过门缝看到瘦黑老太的一双大脚,心里明白,自己是被严加看管起来了。
返回经过院子时,兰妹感觉氛围有些不一样,酒桌上的三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她,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则涨红着脸站起来,向兰妹走过来,兰妹一个激灵,飞快跑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后面传来一阵暧昧的笑声。
兰妹扑倒在床上,心砰砰乱跳。她突然想起刚刚桂婶的话“说起来今天也是你成亲的日子,你今晚好好的......”,对呀,她是被卖来当媳妇的,那么今晚且不是她的“新婚夜”?
今天过出年,兰妹才刚满16岁,对于男女之事,她是知道一些的,但这个年龄就要“嫁作他们妇”,要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肌肤相亲,这是兰妹万万没有想到,也没有心理准备的。不行,我得想办法逃出去,能躲一时是一时,兰妹咻地一下站起身,四处寻找还有什么可以逃生的地方。刚迈出一步,门被推了一下,兰妹呆在了当场。然后听到钥匙插进锁眼,转动开门的声音,屋外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开门进来。
他身高1.7米左右,中等身材,皮肤是庄稼汉子特有的黝黑,背微微有点驼,眯眯眼,一脸憨厚老实样,他涨红着脸看着兰妹,兰妹感到一阵恶心,厌弃的退了两步。
男人似乎没有感受到兰妹的厌弃,鼓起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紧紧把抱住兰妹,手不老实的伸进兰妹的衣领里。兰妹又羞又恼,一脚狠狠踩在男人的脚趾尖上,奋力挣脱男人。
男人吃了痛,先是诧异的看着兰妹,紧接着两眼放出凶光,一把拖扯着兰妹走到床边,把她扑倒在床上,一只大手扣住兰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顺势就要去扯兰妹的裤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你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老子今天就要睡了你”,“你老实点,让老子舒服了,老子以后还能对你好点,别不识好歹”。
兰妹身体被扣住,动弹不了,两只脚奋力反抗,她发了疯似的乱踢乱叫。正当男人兴奋劲起时,一脚踢在了男人的关键部位,男人痛苦的捂住下身,兰妹趁机一把推开他,向门外冲出去。
刚出门就被三个男人拦住了,瘦黑老太进门看了一眼,出去就给了兰妹一大嘴巴子,边打边骂还边哭。
三个中年男人把兰妹捆绑起来关在屋子里,扶着蜷缩在床上的男人出去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兰妹被绑在床边,头靠在床沿上,想起刚刚的场景,有些后怕。这个男人不会被自己踢断子孙根吧?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回来怕是要把自己打死了。想到这里,兰妹有些后怕,她突然很想家,这几天爹妈等不到自己回家,是不是也会着急?全村老少爷们是不是都在帮忙找自己?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拐到了千里之外?今生是否还能有机会,回到哪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自己梦想着能离开那个小山村,到远方的大城市去,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如今却多么想回到家乡,再回到自己家矮小的房子里。
想着想着,兰妹趴在床沿边睡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兰妹感到一双大手正在粗鲁的撕扯自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着膀子,两眼猩红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兰妹看到了欲望、仇恨和鄙夷,唯独没有一丝尊重和怜惜。
兰妹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了起来,完全动弹不得。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流着眼泪,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宣泄。
这一刻,兰妹感到全所未有的害怕,比她知道自己被拐卖时,比这个男人第一次强行闯入房间时都要害怕。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群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人,是宣泄欲望、传宗接代的工具,是没有人在意死活的牲口。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沉沉睡去。
兰妹睁开眼睛,睡意全无,这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放映,如果下半辈子要过这样的生活,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不,还不如死了干净,至少死了就不会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兰妹挪动了一下身体,手脚捆绑处传来专心的痛,浑身上下都疼,兰妹心里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死,也是被折磨死,不是自己可以做主了的吧?
连死门都被关上后,兰妹的内心深处反而生发出了一股力量,就像一小股清泉在暗夜中静静地流淌。
……
03 伪装
男人醒来,看到哭成泪人的兰妹,他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好像不一样了。眼里少了倔强和仇恨,只是悲伤的流着眼泪,无助又弱小。难道真的就像别人说的,这女人无论多么骄傲、倔强,一旦被男人睡过了,就会对他死心塌地?毕竟是掏空家底买了的老婆,如果她能像桂婶一样老老实实过日子,老子也可以考虑对她好一点。
男人这么想着,开心的起床穿衣出门了,临走时还随手扯了扯被子盖在兰妹身上。
不到一盏茶功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瘦黑老太端着一碗面走走进来。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她把兰妹扶坐起来,给她披上衣服,夹着面喂给兰妹吃。兰妹试图配合瘦黑老太吃点面,可刚一张口,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瘦黑老太正准备发作,看到她可怜的样子,突然间就心软了,她无奈的放下碗,叹口气走了出去。
果然还是示弱比较有用,兰妹暗暗观察着这男人和瘦黑老太的反应,既如此,不如先示弱取得他们的信任,再找机会脱身。兰妹静静的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桂婶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他们需要桂婶来做中间人,兰妹也需要桂婶。
“遭孽呀,怎么才进门两天就这样了呀?”桂婶推门进来看到被捆绑在床上,脸上、身上都是血痕的兰妹后,就红着眼睛说。兰妹分不清桂婶对她有几分真心,但听到乡音,又忍不住留下泪来。
不像第一次见桂婶时的放声痛哭,这次兰妹只是忍不住躺眼泪,躺出来擦掉,眼泪又不自觉的躺出来,似绵延不绝的河水。兰妹干脆不去理会这不争气的眼泪。哽咽着说“桂婶,我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呜呜呜”。
桂婶帮她擦了一把眼泪“说什么的傻话,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前天晚上伤了他,他现在心里恨着我,怕是要把我往死里折磨了”。
桂婶听了兰妹的话,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吓唬吓唬就知道怕了。知道怕了也好,省得瞎折腾,安安稳稳过日子的话,自己也算多了个“娘家人”。
桂婶一把把兰妹搂在怀里,“不要瞎想,牙齿和舌头都有碰着的时候,这两口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你想清楚了,愿意好好和大刚过日子,我一会就去找他们说说,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让大刚好好待你。”
“想得清楚,想不清楚又如何?他们能放我回去?再说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就算能回去,谁家还要呀……”兰妹哽咽着说。
桂婶听兰妹这么说,越发笃定兰妹是服软了。
“幺,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早点听我的劝,也不至于受这些苦,真是遭孽呀!你放心,你只要安安心心在,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的,我把你当娘家人待呢!”
“桂婶,我心里害怕,他们看上去凶巴巴的,我真怕他们一不高兴把我打死了,而且这家里也没见着其他人,遇到事都不知道还能求谁。”表达了服软的意思后,兰妹想尽快了解这家人的情况,故意把话题引过来。
桂婶听到兰妹开始关心家里的情况,只当她是真的想通了,也不做任何隐瞒,把男人家的情况给兰妹讲了一下。
04 大刚
兰妹的男人叫大刚,大刚3岁那年,大刚爹帮人家起房子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大刚妈一个人把大刚拉扯长大,母子俩相依为命过了这些年。
因为大刚爹死得早,家里又只有大刚这个独儿子,所以大刚妈把大刚看得很紧,小的时候不让他上山、下河,长大了也不让他出门打工,生怕有个闪失,让他家这一支绝了后。
但孤儿寡母靠盘泥巴能赚几个钱?这几年村里人思想活络了,家家户户不是出门做生意、就是出去打工,日子越过越好,只有大刚家还是那么穷,这男人一穷,谁家愿意让姑娘嫁过来受苦?这不,大刚都过25岁了,娶媳妇这事还没个着落,这可急坏了大刚妈。
大刚妈一咬牙,卖了家里的老黄牛、还偷偷卖了块自留地,到处求人打听,才联络上拐卖兰妹这一伙人贩子,花了2800块钱把兰妹买给大刚做媳妇。
“幺,说来你也是命苦,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但这大刚家也是可怜,你说他们豁出去老底才把你娶进来,只要你安心和他过,他能不好好待你吗?”
兰妹静静的听着桂婶的介绍,知道大刚家是真穷,想让他们心甘情愿放自己走,怕是没有可能的,不过想来他们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了自己,也不会轻易舍弃自己。
关键的问题是,大刚妈现在最着急的肯定是传宗接代的问题,这可就麻烦了,兰妹可不想生个孩子留在这里受罪。她得尽快想办法取得他们的信任,恢复行动自由,再找机会逃出去。
桂婶一口气介绍完大刚家的情况时,抬头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的兰妹。
桂婶有些错愕,紧接着就听到兰妹呜咽着说:“命呀,真的是命呀!桂婶,不瞒你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妈就难产死了,名字都没来得及给我取,因为是难产儿,大家都叫我难妹。长大点我爹才发觉这个名字不好听,就给我改成了兰妹,兰花的兰。”
“说起来我爹也是疼我的,可我10岁那年,我爹又染了伤寒,一开始不当回事,家里也穷,就硬扛着,谁能想到后来越拖越严重,竟也撒手走了,是两个成年哥哥辛苦把我拉扯大的……呜呜呜”
兰妹边哭边在心理忏悔了一下,爹妈,对不住了,我不是有心要诅咒二老,只是为了争取活命的机会,等我逃出去再向二老当面认错。
控制一下情绪,兰妹接着说“我和他都是父母缘浅的人,这其中的苦我是知道的。”
“桂婶,我今天也给你交个底,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是命,我就认了。”
“我兰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人,我看中的是人品,只要他们真心待我,我也能跟着他吃苦,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只要勤快肯干,没有过不好的!”
桂婶听了连连点头,心想这大刚家真是撞大运了,竟然找了这么个好姑娘。
兰妹话锋一转,又接着说:“这话又说回来,虽然他家是花了大价钱买我,但这些钱,我,我两个娘家哥哥可是一分都没看到,说到底我并不亏钱他们家什么。之前他们这样对我,是我不知轻重,伤他在先,我可以不计较。但以后如果他们还这样,不拿我当人看,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愿意委屈着过。反正我都被他们糟蹋了,活在这世上也是没啥意思,呜呜呜……”,话没说完,兰妹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桂婶一把把兰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幺儿,你今天肯和桂婶交心,把话说这么清楚,桂婶又怎会看着你受苦呢!你放心,我一会就去和他们说,只要你安心在,不许大刚欺负你,他要是不听劝欺负你,我和他三叔都不会同意的。”
说着起身就要出门去,临走时又加重力度捏了捏兰妹的手,让兰妹安心。
桂婶关门出去后,兰妹累瘫在床上,昨夜一夜折腾,今天又是一早的“谈判”,兰妹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04 上岩村
兰妹的谈判很成功,在桂婶的周旋下,她获得了最大限度的“村内自由”,她不用被捆绑着,可以跟着大刚母子一起下地,也可以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去桂婶家串串门。大刚妈还交代大刚,要带兰妹到自家田地里走走,一块一块指给兰妹认一认。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兰妹的表现也很不赖,身体稍微好利索一点,就主动要求下地干活,兰妹年纪虽然不大,但从下就帮着家里干活,加上做事利索,本身就是个能干,外面忙完了,回到家也不闲着,帮着大刚妈忙前忙后,这么勤快又能干的媳妇,上哪里都是难找的,大刚妈心理暗自高兴,庆幸自己眼光好,选中了兰妹。
对于兰妹来说,最幸运的是她和大刚达成了 约定。因为舟车劳顿,加上第一晚的不愉快经历,兰妹毕竟才是一个16岁的姑娘,这一翻折腾吓得不轻,她让大刚给他两个礼拜的适应期,等她缓缓神再碰她。大刚看兰妹是个会过日子的,而且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不急于这一时,虽然不情愿,还是同意了兰妹的请求,等她两个礼拜。
转眼间已经快十天,兰妹把村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村子叫上岩村,全村都姓林。据说祖上曾经是宋朝的官员,因为党派之争被发配到福建,路上被山賊追赶,逃到这四面环山的山坳里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眼下起大雨,林家老祖宗慌忙间找了一块岩石避雨,后面的贼人看不清方向,继续往后山方向追,后来不小心从后山悬崖上摔下去,摔死了几个,其他几个不知所终,林家老祖宗这才躲过一劫。
林老祖认为这个地方是他的福地,于是干脆就隐姓埋名,带着家丁仆从隐居在这片山里,还给村子取名叫上村岩,一住就是几百年。
上岩村四面环山,从山下到山上就只有一条路,上山、下山都得走这条路。半山腰还有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姓顾。是当年跟着林老爷子流放时带来的忠仆,林老爷决定隐居在上岩村后,给了老顾一点钱财,让老顾自己选择回老家或者找个营生自己去过日子。但老顾是个实心人,放心不下林老爷,就在半山腰选了这个地方安家,取名叫顾家村,一辈子继续守护林老爷。
时间久了,两家人早已从主仆关系变成了亲人关系,直到现在,林顾两村开亲往来还很紧密,说起来都是亲戚关系。
山脚下还有很多村庄,有的是一开始就有的,有的逃荒搬来的。
从山脚出发,走两公里左右是乡政府,每逢礼拜六,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到镇上去赶集。
以前上山的路很窄,这些年族长组织大家农闲的时候修路扩路,现在这条路已经可以供小汽车通行了。
后山丛林密布,地势险恶,很少有人往后山深处走,隔年都会有个把不听话的小孩去后山玩,有摔伤的,有摔死的,也有失踪的,大人们更是告诫孩子远离后山。
上岩村历史虽然悠久,人丁却不兴旺,传了几百年了,全村上下还是百来户人家。
村里最宽敞平整的地方修了宗族祠堂,祠堂外留了一大块空地,平时村里开会商量事情,谁家办红白喜事都在这块大院坝举行,这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也是进村出村的必经之地。
其他人家沿着山地造屋建房,按照房子的相对高低,把村子分成了上院、中院和下院三部分。祠堂在中院,大刚也在中院靠边上,差不多在村子的尽头处。
了解了村子的地形和人际关系后,兰妹有些绝望,要逃走,至少要躲开上岩村和顾家村的人,顺利从唯一的山路逃出去。她那么显现的一个外地姑娘,本身就容易引起注意,两个村之间来往又紧密,恐怕她刚走到大院坝,全村人就知道她的动向了。
看来,唯一的希望就是从后山去冒险了。兰妹也是山里长大的娃娃,不怕山。就是得找机会去后山打探一下地形。
这天中午,兰妹在饭桌上假装很随意的提起后山,大刚和大刚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大刚用蹩脚的普通话严肃的说:“后山危险得很,后面都是悬崖峭壁,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这么多年来,祖祖辈辈都会叮嘱娃娃们远离后山,但每年还是会有半大娃娃在后山出事。日子久了,有人传言是当年摔死的山賊来抓人,后山就是我们上岩村的不祥之地。五年前,在老族长组织下,大家在通往山上的路口加了个铁丝网护栏,阻断了上后山的路,防止小娃娃不懂事爬上去。你刚来,人生地不熟地,更要离后山远点。”
大纲和大刚妈的微表情没有逃过兰妹的眼睛,兰妹猜想除了地势险恶,后山会不会还有什么秘密?不过现在还不是多打听的时间,兰妹说:“我没事去那后山干嘛?一开始就是远远看着风景不错,没想到竟是这么要命的地方,以后绕开走就是了。”
大纲和大刚妈松了口气,大家继续吃饭,谁也没再说话。
吃完饭兰妹照例起身,抢在大刚妈跟前洗碗筷,大刚妈转身端起盆去溪边洗衣服。
兰妹洗好碗出来,大刚正在院子里抽烟。自从和大刚家“讲和”后,大刚妈会主动找各种事情出去做,留兰妹和大刚两个人多相处。大刚也不怎么出门,不是带着兰妹下地,就是呆在家里。大刚话不多,兰妹虽然做事勤快,但对大刚始终是有些回避和疏离,大刚想她可能是想家,第一次又被吓着了,有些害怕他也是正常的,所以愿意耐着性子等她适应一下。
他只是跟着陪着他,不刻意找话说,也不刻意亲近她,这让兰妹略微自在一些。但她知道,这都是暂时的,这个男人愿意等她两个礼拜,最多一个月,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兰妹双手在围裙上擦擦水,有些不自然的走到大刚前面说:“这个礼拜六,我能不能去镇上赶集?”
大刚警觉的看着兰妹,只见兰妹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我可能、可能要去买点……买点那个……卫生纸,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大刚看到兰妹的囧样,心里一热,脸也涨红了一片,还好庄稼汉子皮肤黑,兰妹也没看出来。活了快30岁了,还是头一次有姑娘和大刚说这种女人家的话题,他感觉和兰妹的关系又真实了一些。心里一动,差点就要同意。大刚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院门外,边走边说:“你需要买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了,你和大刚在家呆着吧!”听大刚妈这么说,兰妹的眼神黯淡下来,失落的低下了头。
大刚有些于心不忍,但也觉得他妈说的在理,毕竟兰妹才刚来,除了那天晚上他强行要了他,两人之后也没有真的睡在一起。去到镇上万一兰妹要跑要闹,麻烦就大了,还是有个一男半女绊住她才放心些。
于是,大刚难为情的说:“对,还是让我妈去帮你买吧?”
兰妹收敛情绪,假装没当回事的说:“那也行,我本来还想去看看这边的集市和我们那边是不是一样的呢,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完就要转身进厨房。”
看到兰妹坦荡荡的样子,大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补了句:“那么明天我带你去顾村转转,正好去看看大姑。”
只要能出去都是好的,兰妹压制住心里的小激动,回了句“好嘛”,就钻进了厨房。
05 大姑
星期六一大早,大刚妈收拾了家里的一袋米和一袋黄豆出门去赶集,下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刀卫生纸,大刚妈又从房里拿出一个手工缝制的布条,一起放到兰妹和大刚的房间。接着从篮子里拿出一袋鸡蛋糕,边拿边说:“你们要去看你大姑,也不好空手去。趁早,带上这袋鸡蛋糕去一趟,也让你大姑看看她。”
兰妹简单洗了把脸,准备出门时,大刚妈又叫住了她,大刚让我给你买件衣裳,我看着你的身材买了一件,你试试能不能穿,合适的话换身衣裳再去吧。
兰妹接过大刚妈买的花衬衣,有点意外的看了大刚一眼,大刚没说话,把头扭到了一边。
兰妹换上衣服,跟在大刚后面一前一后出门了,沿着兰妹第一天夜走的路,一路走到大院坝,穿过大院坝再走两分钟,就开始斜斜地向下走,两旁是庄稼地,现在是六七月,庄稼地里的玉米有一人多高,手腕粗的玉米个个都挂着红樱。兰妹想起老家的玉米地也是这样的,她曾经和小姐妹们一起在玉米地里割猪草,也不小心撞见过别人在玉米地里做那种事,说起来玉米地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兰妹心里盘算着,又四下打量了一下,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丝风也没有,一排排玉米就像庄严肃穆的军队,一动不动,除了一、两个赶集回来的人,这里真是死气沉沉。
兰妹出门前戴了个遮阳帽,这会儿也热得汗流浃背。走了大约一刻钟,大刚指着前方一条小路说,顺着那条小路拐进去,再走10分钟就到顾村了。
兰妹顺着大刚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有条三尺宽的小马路挂在半山腰,马路的边上有几户人家,房屋结构和样式和上岩村差不多。
村口的石头上坐着几个老年人,大刚刚进村就恭恭敬敬的给几位老人打招呼:“舅爷爷、二奶奶、三大爷,你们在这聊天呀。”“是啊,我来看看我大姑。那我先去了哈。”
后面又遇到几个人,大刚都有和对方打招呼,他们拿眼睛打量了一下兰妹,点头笑笑,不多问别的,大刚也不刻意去介绍。
看得出来,两个村子的人往来很紧密,邻里之间关系也和谐,兰妹来的这十来天,还没发现谁家和谁家结了怨,谁家又和谁家红过脸。想到自己第一夜被大刚的几个叔伯堵在门口,用绳子捆在床上,第二夜又被大刚边打边折磨,村里连个看热闹和劝架的都没有,兰妹就对这份邻里间的“友好和团结”感到担心。
兰妹有些丧气的收起打探情况的好奇心,低着头悻悻地跟在大刚后面,大刚在村子里东拐西拐,带着兰妹推开一扇旧大门,门内是一个10平米左右的小院子,正前方是一间正三间的老房子,门口长板凳上坐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头发花白,眼神涣散,看上去应该有70出头。
看到有人推门进来,老太太眯着眼睛看过来。
大刚快步走过去“大姑!”转身又对兰妹说“叫大姑”,兰妹跟着叫了声大姑。
老太太先是探究地在大刚脸上看了一下,随后拉起大刚的手坐下来,满是皱纹的脸绽开,瞬间生动起来,笑呵呵的说“大刚来了,今天去赶集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碗饭?”
大刚拉着兰妹坐在门槛上,笑着说:“不饿,在家吃过了,我妈今天去赶集,卖了点鸡蛋糕,很软和,大姑,您尝尝。”
老太太接过大刚手里的鸡蛋糕,抱怨到:“花这冤枉钱,她上次给我买的饼子还没动呢!”顺手解开袋子,拿出一块递给大刚:“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来,一起吃吧!”
抬眼时看到坐在大刚边上的兰妹。老太太又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兰妹,看得兰妹心里发毛,红着脸底下了头。
半晌,拉着兰妹的手拍了拍说:“好,好,好!我家大刚也成家了。”
兰妹笑笑,没有说话。老太太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和大刚说了说家常。
简单说了几句,大刚起身推门进屋,帮老太太打扫房间,看水缸里快没水了,又去挑了几桶回来灌满水缸,忙了一下午才带上兰妹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兰妹仍不住问了句“大姑就一个人住吗?”
大刚嗯了一声,简单讲起了大姑的事情。
大刚爷爷这一辈有4个兄弟,桂婶的公爹是大爷爷,大刚爷爷是二爷爷,还有一个搬到县城去住的三爷爷,四爷爷年轻的时候去参军,从此杳无音讯。
大爷爷面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刚爷爷也生了三男四女,但这些儿女大多因为各种原因早夭,在最后只有大姑林秀英,小儿子(大刚爹)林得贵。大女儿林秀英比小儿子林得贵大12岁,平时都是姐姐带弟弟,这个大姐顶了半个妈。
林秀英身材高大,人又能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上门提亲的人家很多,其中也不乏人才好,家庭条件也好的人家。
大刚爷爷和奶奶左右权衡后,决定把林秀英许给顾村的顾金生。
顾金生继承了祖上传下来的几十亩田产和镇上两家烟馆,算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有钱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烟馆生意损了阴德,到了顾金生这一代就只有这么个独儿子,顾金生结婚后,又生了三个丫头片子。
眼瞅着老顾家这香火难续,顾金生感觉自己在村子都抬不起头,后来更是干脆住到烟馆里。没几年,顾金生老婆不知道得什么病死了,顾金生颓废了一阵子,经过家里人劝告,想找个好生养的续弦,于是就打起了林秀英的主意。
大刚爷爷奶奶合计,老两口一把年纪才得了林得贵这个幺儿子,家里条件一般不说,还不知道几时就要去地府报道,万一等不到得贵成家,这个独儿子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呀。
顾金生虽然年纪大些,是二婚、还拖着三个姑娘,秀英嫁过去就得给人家当后妈。但毕竟顾金生家有钱呀,离上岩村又近,秀英嫁到顾村就像在家一样,可以照看和帮衬一下得贵,万一秀英命好,给顾家添个儿子,母凭子贵,得贵这小舅子也跟着沾光呢。
老两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不管秀英大姑愿不愿意,收下顾家的彩礼,就把这门亲事敲定了下来。
秀英大姑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不满意。
顾金生家里虽然有几个钱,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是的烟鬼、酒鬼,仗着自己有几个钱也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大家私下才说他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也不让他有后。
再则,顾金生要比秀英大姑大10来岁,家里还拖着三个半大姑娘,自古以来,这后妈是最难当的,嫁过去,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为此秀英大姑哭过也闹过。大刚爷爷骂这个大姑娘没良心、不懂事,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不替家里考虑,不理解父母的用心,生在福中不知福;大刚奶奶则是天天坐在床边哭,求秀英大姑看在得贵这个弟弟的份上高高兴兴答应这门亲事。甚至连族长和大爷爷、二爷爷等家族长辈都被请来当和事佬。
在大家软硬兼施下,秀英大姑开始接受这门亲事,认为自己嫁到顾家去方便照顾弟弟就是一份该担的责任。
1949年腊月,年满20岁的秀英大姑和顾金生举办婚礼后正式嫁入顾家。
1950年2月,国务院颁布《关于严禁鸦片烟毒的通令》,顾家作为禁烟运动的典型,勒令关闭两家烟馆,顾金生也因此入狱,因为长期抽大烟和过度饮酒,身体本来就不好的顾金生入狱不久就病死狱中。
不到21岁秀英大姑新婚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妇,守着顾金生留下的田产,一个老母亲和三个半大姑娘,一手撑起了一个婆家,一手顾着一个娘家,一熬就是十多年。
送走两边老人、送嫁三个姑娘、又帮自己的亲兄弟娶了媳妇,秀英大姑卸下一个个担子,人也到了中年,还没来得及过两年松和日子,大刚爹意外身故,随后秀英大姑又在文革中因为担了地主婆的身份被游街、批斗,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大姑这一生,没有一天为自己活着……”大刚最后用这句话总结了大姑的一生,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从顾村回来后,上岩村越发让兰妹感到窒息,她不想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像桂婶一样任命,孤独、飘零,不想像大刚的大姑一样为了别人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耗尽一生……
06 怀孕
兰妹决定,从后山逃出去,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上岩村的人这么害怕后山,说不定后山就是她的生机,哪怕为了一线希望,她也要放手一博……
后山不是一座山,是由好几座山连成的一排山,像是母亲的大手把上岩村搂在怀里,又像是一面天然屏障,阻断了上岩村与后面的世界。山的前面长满了杂草和树木,后面是绝壁悬崖,悬崖下是浓密的丛林。
早年间林家第一代老祖先到这里生活的情形大家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因为后山是悬崖绝壁,好多次有不知事的娃娃从山上摔下后,村里人便放弃山上的地,也不再上山去,日子久了,丛林草木封住了上山的路,更没有人再到山上去。
尽管没有了上山的路,常常还会有不听话的男娃娃会悄悄去后山“冒险”,运气不好的受伤甚至丧命的都有,后来在族长的组织下,全村上下又筹钱拉上铁丝网,彻底封了上山的路。
兰妹决定要从后山逃跑后,就得想办法去后山先探路。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星期,大刚看兰妹的眼神多了一份殷切和期待。
兰妹被卖到上岩村快一个月了,除了头两天发生的不愉快,其他时间都算相处和谐,大刚谨守约定没有强迫兰妹,兰妹性格温和、做事勤快,看上去也在积极融入这个家庭。
两个礼拜的预定期已过,兰妹的月事也快要结束了,对于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大刚有些迫不及待。
礼拜六一大早,兰妹刚刚起来,大刚已经从地里掰来一大筐嫩玉米,吃完早饭就背着玉米去赶集了。下午两三点,大刚赶集回来,买了1斤肉,两斤鸡蛋糕,留了一斤在家里,分出一斤给大姑送去。
晚上,大刚妈炒了几个丰盛的小菜,又给大刚打了二两散装白酒。一家人吃过饭后,大刚妈提上鸡蛋糕就出门了,说要给大姑送鸡蛋糕去,晚上陪大姑住一晚就不回来了。
大刚妈走后,大刚红着脸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头巾递给兰妹,借着酒劲说:“现在家里穷,委屈你了,等以后有钱了,我送你一块手表,再给你打个金戒指。”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兰妹有点晃神,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大刚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兰妹,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兰妹揉进身体里,兰妹挣扎不开,也不敢太用力挣扎,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被他抱着。
良久,大刚弯腰把兰妹抱起来,直奔床上去……
这一次,大刚虽然动作生涩,但更在意兰妹的感受,小心翼翼关注兰妹的反应,兰妹心理有些反感,又有些紧张,木木的躺在床上,既不反抗也没因迎合,机械的完成了大刚心中的“新婚之夜”。
万事过后,大刚借着酒劲沉沉睡去,兰妹却怎么也睡不着。十六岁,一个憧憬美好爱情的年龄。虽然兰妹在男女之事上晚熟一些,却也没有想过,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自己就这样委身给了一个大自己近十岁的“老男人”,与其他女孩子不同的是,对于失身之事,兰妹倒不是十分在意,她只是觉得应该找一个喜欢的人,你情我愿的在一起。
有了礼拜六晚上的肌肤相亲后,大刚对兰妹的态度火速升温,白天带兰妹去地里不再寸步不离的防着兰妹。
兰妹也认真思考过自己的处境,大刚家虽然穷,但人还不错,也勤快,自己要不要就认了这个命,安安心心和大刚过日子?
“不,我不甘心!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替自己活一次,且不是白来人间走这一趟?”
有了大刚的信任,兰妹几次在大刚的陪同来到后山脚下,以熟悉环境的名誉做实地考察。
兰妹发现,后山虽然拉了铁丝网,但其实并不能真的网住上山的路。因为后山是一排山,高低不平,除了正路口,有多处缝隙可以钻进去,只不过多年没人打理,山上布满杂草野刺,爬进去也是寸步难行。
转眼到了秋天,玉米成熟,水稻挂穗,兰妹的肚子里也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07 出逃
大刚的从早到晚都乐呵呵的,大刚妈严肃的脸也舒展开来,一家人进入了忙碌而喜悦的农忙季。兰妹年轻,身体底子好,虽然怀有身孕,行动却一点都没受影响,该下地下地,该挑玉米挑玉米。
经过几个月的踩点和准备,兰妹发现了一条通往后山的路,这原来是一条沿山而下的山涧小溪,不知什么原因,溪水越来越小,这两年更彻底没有了水,但由于溪水常年冲刷,这里没有树木和草丛,顺着小路往上爬,应该能直达山顶。兰妹试过几次,虽然没有完全爬上去,但十有八九是可以上去的。
上去后怎么办呢,纵身跳下去,把自己的命交给老天爷?
兰妹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但她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要亲自爬上去看看,万一有路呢?即便没有,她肚子里毕竟还怀了大刚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大刚应该也不会马上就要了她的命,她总要为自己搏一搏。
现在就是不错的尝试机会,再过几个月,冬天来了,山上光秃秃的,想找个藏身的地方怕是没那么容易。
再则,肚子一天天长大,身子越来越重,恐怕也不方便逃跑了。
打定主意后,兰妹决定尽快行动起来。农忙季,庄稼人白天干重活,晚上睡得沉。这天,大刚和大刚妈收完地里的最后一点玉米,天已经黑尽。兰妹提前回家做饭,她炒了点花生米,两三蔬菜,又打了三个鸡蛋,还到村里小卖部给大刚打了二两散装酒。说这段时间秋收太累了,给大家稍微补补,也让大刚松活松活。
大刚看到媳妇这么心疼自己,自然是满心欢喜,喝得红光满面,边喝还边说等孩子出生了,要好好供孩子读书考大学,不让孩子像自己一样吃苦。大刚妈虽然心疼钱,但看到兰妹也是心疼自己儿子,如今又怀了身孕,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还多呢,大人吃点苦没什么。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饭,大刚妈把家里收拾妥当后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打起架来,洗洗脚就歇下了。大刚干了一天的活,又喝了点酒,躺下没多久就响起震天的鼾声。
兰妹看听到大刚的鼾声,起床到大刚妈门口听了一下,屋里也是有节奏的打呼声。她轻手轻脚的拿起一个小布袋,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钱和干粮。怕大刚家里起疑,她一件衣服也没收,一件衣服也没带,揣着一把手电筒,拿上一把镰刀,摸着黑往后山方面跑去。
大刚家本来就住在村尾,出门就往后山方向走,大大减少了被人发现的概率,但兰妹还是不敢开手电筒,也不敢往路中间走,只是顺着路边快步疾走,很快就来到后山脚下。
她摸索着找到之前选好的一个小洞,匍匐钻进了后山,用镰刀割掉档路的草藤,来到干涸的小溪口,把镰刀别在裤腰上,兰妹一刻也不停的向上爬。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她听到村子里有了动静,依稀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估计大家没想到是她要逃走,只是担心她不小心摔倒在哪里了,火把只在村子里和附近搜寻,兰妹来不及细想,加快速度往山顶方向爬去。
到了山顶,借着月光,兰妹看到的是一睹树墙垂直而下,深不见底。
好在是绿色的,那就说明还有树枝、树藤可以借力,总比光秃秃的石壁好一些。
可能是因为从小生长在山里,兰妹对大山并没有多少畏惧。她找一处好落脚的地方开始向下爬,翻过山头,感觉安全了一些,小心翼翼打开手电筒边找路边往下爬。
兰妹是幸运的,这次博命的出逃她赌赢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她几乎爬到了山脚下。但她没敢贸然出去,而是找了一处山洞在里面躲了一整天,天黑了再继续赶路,顺着马路跑,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他看到有一辆货车停在路中间,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方便。兰妹心里一动,悄悄爬上了货车......
08回家
初冬,雾蒙蒙的天,阴雨连绵不绝。
家家户户生起地火,白天翻田、点小季,晚上一家人围在地火边,织毛衣,话家常……
兰妹就是在这个时候逃回家的,据说她是借着夜色悄悄溜进的家门,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又脏、又黑,小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刚坐定下来,就连吃了两大碗面。
兰妹的老妈看到兰妹狼吞虎咽地大口吃面,背过身直抹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是哪个嘴快的,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上下都知道兰妹回来了。急性子爱热闹的,来不及扒完碗里的早饭就急冲冲跑到兰妹家。那两天,兰妹家人客不断,兰妹一遍遍给大家讲述她如何被拐卖,如何委曲求全,如何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大山,又如何一路求人、打工、搭顺风车辗转回家的经历。
一个星期过后,兰妹家才算安静下来,吃过晚饭,兰妹妈来到兰妹房间,小心翼翼问她以后怎么打算?“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呗!”兰妹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一个未婚姑娘,生个孩子出来像个什么样?”兰妹妈叹了一口气,哽咽着说。
兰妹听到老妈变调的声音,内心一阵烦躁:“未婚怎么了?这寨子里哪个不晓得我被人家拐去卖了,又挺着个大肚子跑回来的,现在怀也怀了,我总不能打了去吧?”
兰妹妈抹了一把泪,无奈地说:“我苦命的儿勒,你是年轻不懂事,现在说得轻巧。以后可有得苦呀?哪些背时挨千刀的,把你拐去这一遭,虽说你是逃回来了,可毕竟身子给了别人,肚子里还带了个娃,以后少不了要遭人嫌话。”
听力一会儿,兰妹妈接着说:“嫌话就嫌话,我们不去理会哪些爱嚼舌根的,眼下要紧的是你这个身子,我看是留不得,趁着月份不大,我们想办法去医院引产掉。后面再拖人帮忙看看,找个合适人家,稍微远点也行,只要人家户好,你嫁过去好好过日子,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兰妹妈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敲醒了沉浸在劫后重生喜悦中的兰妹,她怔怔的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肚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鼻子酸酸的。
兰妹妈看到一向大剌剌的兰妹突然间的沉默与酸楚,心里一阵抽痛,不忍心再劝她,拍拍她的手说,能回来就是好的,这事也不着急,你先养好身体,过几日在说。
随后的日子,兰妹变得沉默了很多,兰妹妈暂时没有再和她提起打掉孩子的事情,但家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压抑,兰妹常常不经意间听到她爹妈的低语和叹气声,兰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无视大家的眼光,堂堂正正的为自己二活。
转眼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做年糕、打豆腐、熏腊肉……这是孩子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甚至比过年还快乐,因为这段时间充满着对过年的期盼、对压岁钱的期盼、对新衣裳的期盼、对好吃的期盼、对走访亲友的期盼……无论什么时候,有盼头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
以前过年前兰妹也这样期盼着过年,就在两个月前,兰妹就是靠着这份盼头,从千里之外回到了家。
要说被拐出去还能逃回来的,兰妹算是村里的独一份。但回来了又怎么样呢?就因为自己的身子给了别人,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她的人生似乎就没有了盼头。连她自己的爹妈都觉得,从此她就没有了挑别人的权利,只能稀里糊涂找个条件差一点,不在意自己这段经历的人,凑合着过一辈子?
如果结局是这样,她是不是早该认命?在大刚绑着她要了她的那天晚上就认命?在大刚喝了点酒,温柔的重新要她的那个晚上就认命?还是在她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认命?
兰妹捂在被子里,听着窗外孩子们兴奋的说话声,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不该倔强地踏上这条归家的路?
09 决心
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姑娘会在今天回娘家拜年,看着一个个外嫁的姑娘带着女婿、孩子热热闹闹回娘家,兰妹妈心里就有点堵,自觉低人一等。
早上起来做点吃的供老祖宗,全家吃完饭后都很默契地没有出门,兰妹爹坐在火边抽了带旱烟就回房歇着了。兰妹妈手里抱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兰妹坐在对面嗑瓜子。
沉默了一会儿,兰妹妈说:“年前听你大伯母说,你金妹姐今年要回家过年,可能今天也要回娘家拜年了,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到时候人家来请的话,我们就不过去了,这大过年的,怕犯了人家忌讳。”
兰妹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兰妹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半晌,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二婶,我来看看兰妹。”
兰妹妈和兰妹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迎过去:“哟,金妹回来了,我刚刚还和兰妹说你今天应该能回娘家拜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说着又往门外看了看。金妹忙说:“刚回来,听说兰妹回来了,心里替她高兴,就先来看看她。孩子让我妈带着呢。晚些时候再带他来给二外公和二外婆拜年。”
兰妹妈拉着金妹往火边坐:“快坐到火边来暖和暖和,你们俩姊妹也有几年没见了,你们好好聊聊,我去给你们拿点混嘴的。”
金妹和兰妹对看一眼,坐了下来。金妹上下打量着兰妹,又在她的脸上端详了半天。拉过兰妹的手说:“兰妹,你变了!以前你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往人堆里一扎,远远就听到你一个人的声音,简直就是个开心果,现在竟这么安静!”
兰妹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大姐,你是来取笑我的吧?”
金妹:“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听到你被拐走,我也急死了,过年前又听说你自己跑回来了,讲真的,我很佩服你。你出去问问,这十里八乡,被拐卖了还能自己跑回来的有几个?也就你兰妹有这个本事了。”
兰妹苦笑了一下说:“本事再大又怎样?跑回来还不是个累赘,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回来。”
金妹:“不要讲这些堵气话,回来就是好的。这里没有外人,你和我说说卖去的情况,你又是如何跑回来的?”
兰妹把大致经过和金妹讲了一遍,金妹听后沉默了很久,然后问:“说起来这大刚家待你也还不错,就算是自己谈成的,能遇到心里有你,结婚后愿意对你好的也不容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非要跑回来,甚至冒着性命之危跑回来?”
兰妹听了金妹的问话,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良久才接话:“我感觉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太想家了,天天都盼着能再回到家里,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回来后是这样的光景……”
说完兰妹又陷入了沉思,金妹也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想。兰妹边想边说:“最主要的还是不甘心。大姐,我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卖出去,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那和牲口有什么两样。”
金妹接着问:“我晓得你,你是要强的。那你想过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我不像你这么会读书,能考上学校;也不像琴妹长得漂亮,大把人上门提亲,慢慢选个好的。更何况我如今还是这个样子,更没有什么指望了”兰妹黯然地说。
金妹没有急着接话,好像是知道兰妹还没说完。
半晌,兰妹又说:“但我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为什么就非得像个物件一样任人挑选?我为什么就非要靠男人才能活?我为什么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出去闯荡自己的一片天、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着呢?”说着说着,兰妹的眼里又闪着星光。
她激动的站起来抱住金妹:“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魔法?我这段时间我自己都有些丧气了,你这几个问题一问,我就全想明白了。我干嘛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干嘛非得找个人嫁了呀?我要自己为自己活!”
金妹赞许地看着兰妹:“兰妹,你一直都说你很佩服我会学习、有主见,小时候总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我。但你晓不晓得,其实我也很佩服你,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都支持你。”
和堂姐金妹一翻交谈后,兰妹的眼里又有了光。
10 重生
从初二到十五,是一年里头最热闹的日子。
走访亲戚、联络感情、交换信息......大部分都发生在这半个月里。自从这两年开始流行出门打工后,过年更是游子归家,谈婚论嫁的关键时期。
今年过年,对于兰妹家来说是很矛盾的一年,一方面大姑娘未婚先育在娘家过年(主要是指除夕夜),怎么说都是有点犯忌讳的,兰妹爹妈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这年也就少了往年的轻松欢乐。
另一方面,因为兰妹被拐卖又千里迢迢的跑了回来,大小也算是个奇迹,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正月里总要抽时间来看看,表示关心的。从大年初二起,兰妹家就人客不断,热闹非凡。
兰妹妈心里也有一本帐,谁家姑娘嫁到了哪里,地方条件好不好;谁家媳妇是从哪里嫁过来的,娘家环境如何;谁家亲戚是懂医理、当医生的;哪个地方的神婆算命解命都很准……
过年前,兰妹妈就“精准拜访”过几个新媳妇,托她们回娘家拜年的时候留意一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年纪大一点、死了老婆、离了婚的都可以,关键要人品过硬,家庭条件不要太差。
另外,兰妹妈还约了兰妹的大伯母,三叔釀,计划年初八一起去拜一下口碑最好的神婆,请神婆帮兰妹算算命,看看如何能顺利渡过这一劫。
兰妹看着自己的老妈忙前忙后,似有操不完的心,既无奈又悲哀。
年初三开始,兰妹家就开始招待一波又一波客人,连身体不好,近年不怎么出门的大姑妈都在表兄、表姐的陪伴下来了兰妹家。
兰妹作为大家关心的对象,自然是要陪客的,从初一到十五,兰妹一遍又一遍的复述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不像刚回家时的兴致盎然,兰妹只是平淡的述说过程,但每次讲完姑妈姨妈们总是陪着老妈一起流眼泪,反倒是兰妹自己,麻木的看着,像个局外人。
紧接着又是来自亲人们的安慰和劝解,就好像兰妹是掉入了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一样。
最后,惯例是亲戚长辈们给出的过来人意见,意见基本统一,总结三点:
第一:事情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这不是兰妹的错,要想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
第二:兰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肚子里这个孩子最好不要了,大姑妈甚至连可以帮忙引产的医院和熟人都找好了,说这次就可以接兰妹一起过去,事情结束了修养好了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出门再打年把工也是等得的。
第三:兰妹的性子得稍微改一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任性、爆脾气,眼光也不要太高,听长辈们的话,等这件事过去后,在附近找个会过日子的人家,有娘家人撑腰,日子不会难过的。
兰妹听着亲戚长辈给自己的安排,内心泛起阵阵苦涩,女人在大家的眼里算个什么东西?仅仅因为失了身就成了残次品?虽然这么想,兰妹却没有和大家发生争执,只是默默地听着。
除了收获了很多建议,兰妹今年还意外收到很多“压岁钱”,虽然兰妹已经怀了身孕,但她毕竟没有出阁,细算起来也才满16岁。在一众长辈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苦命的孩子。
每个来看她的长辈都会给点个红包,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是一小笔钱,有了这些钱,兰妹心里更有了底气。
她要跟着大姑妈一起去,但不是去引产,而是去重新做自己。
过了十五,兰妹跟着大姑妈一家出了门。
兰妹的大姑妈本来是嫁到隔壁阳坪村,后来因为大姑爹去省诚帮亲戚家做事,亲戚带着做点小生意,慢慢在省城扎了根。
现在的大姑妈,又白又胖又高大,连说话口音都没有一点乡音的痕迹,活脱脱一个省城人。表哥、表姐从小就下省城里长大,更没有一点点农村人的气息。
都说姑妈对侄儿(女)就差没有十月怀胎,其余和当妈的并没什么分别。兰妹的大姑妈对兰妹和其他几个侄儿(女)自然都是很好的,就说这次兰妹出事,大姑妈一把年纪还赶回来帮忙处理。但兰妹却觉得和大姑妈有些距离感,大姑妈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威严有余、亲密不足。
对于几个表哥、表姐,兰妹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觉得他们一个个都瞧不起自己这个农村人,这可能是兰妹心里的自卑做祟,但她的确和几个表哥表姐都比较疏离。
80年代末,村子里还没有通车,兰妹和大姑妈一行人要先走10里小路到镇上,从镇上乘坐大巴到10公里外的县城,再从县城座火车去省城。小的时候,兰妹和金妹每年会跟着爹妈去一次大姑妈家,这条路上有兰妹和金妹的美好回忆……
今天,又是正月里,又是这条熟悉的路,只是没有兰妹和金妹唧唧喳喳没完没了的说话声,大姑妈和要送他们走到镇上的兰妹妈交代着什么。
兰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到了省城要去哪里?要不要给家里说一声,怎么说比较合适?
很快到了镇里,如果不是赶集的日子,镇里其实很冷清,住在镇上的人家大都是有地的农民,除了多一条宽阔些的马路,几个规模比较大的商店和路边几个小吃摊意外,和村庄并没有什么区别。
兰妹一行人没有在镇上逗留,直奔车站而去,去县城的车,平时30分钟一班,赶集或正月里15分钟一班。上了车没多久,司机和售票员就到位了,兰妹妈和大姑妈道别,又叮嘱兰妹到了省城要听大姑妈的话,在大姑妈家要勤快点,帮家里做些事……然后站在马路边目送兰妹的车徐徐开出,兰妹透过车窗看到她妈妈抬起右手遮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着汽车开出的方向,一点点变小。兰妹鼻子一酸,连忙收回视线。
1小时左右,兰妹一行来到县城火车站,买好票,登上去省城的火车。80年代末的火车还是绿皮车,从县城到省城需要3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平时缺乏锻炼,一大早就起来赶路,大姑妈一家已经有点吃不消,上火车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
兰妹却很清醒,内心还有隐隐的兴奋。
火车开出30分钟左右,兰妹起身在车箱里散步,和乘务员聊天,问他们跟着火车南来北往的趣事见闻,聊天中兰妹得知这两年去鹏城淘金的人很多,那里原来是个小渔村,这几年机器轰隆隆的响不停,国家要建经济特区,把这个渔村建成一座大城市。全国各地的人都在往这里跑,哪里聚集了很多大陆和香港的有钱人,现在的粤城可以说遍地是黄金,就是路边给别人擦皮鞋,都比种一年地要强很多……
兰妹听得心砰砰跳,她在心里呐喊:“鹏城,我来了!”
(上部完)
——后记——
《被拐少年逆袭记》是前期零散更新的《远“嫁”之兰妹》的整理版。也是我的处女作小说。更完第一部,计划先休整一段时间。之后会用心继续更新兰妹在鹏城的奋斗与蜕变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