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如期而至。 佳晴的成绩,考取一线城市的一本也没有问题,但她选报了本省的云城。
她想着可以离弟弟近一些,这是她最温暖的依赖。但佳佑却辗转去了外省,姐弟俩在“我以为”中擦肩而过。
不过,还在同一个国度,同一片蓝天下,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已经足够。
如果你经历过黑暗,便会对光明尤为珍惜。如果你经历过寒冷,便会对温暖尤为向往。如果你经历过痛苦,就会明白平平淡淡的难得。孤独的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孤独,而是他在热闹的人群里感受不到温暖,恰恰他们是最珍惜情义的一群人。
我终于理解了佳晴的笑脸对人,那是经历了黑暗的一抹光。也明白她面对我的追求时的坦诚,那是她最大的善意,她在做那个先付出的人,也希望这世界可以对她温柔以待。恰恰我不是个愿意先付出的人,却又渴望着她这抹光。 幸好,我们遇到了彼此。
佳晴在出院一个月后病情恶化得非常严重,整夜疼得睡不了觉。那段时间我们就抱着彼此不停地说话,讲她的故事,讲我的故事。讲她的梦想,讲我们的未来,尽管我们知道,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未来。
佳晴说,她小时候全家五口人挤在两间房里。从小,家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和姐姐共用一个床铺,一把梳子,一个板凳,连衣服鞋子都是都是姐姐穿完后她穿。她从小到大的课本都是和佳佑一起用,直到上高中。 别人在青春期里偷偷去暗恋某个少年,她的青春期却是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有喜欢的床,有松软的枕头被子。
后来,来到云城,她看到很多的高楼大厦,想得最多的是要是山里也能盖起楼房就好了,许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就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了。不管在外面多么疲惫,回来后有自己一方天地。
我是因为佳晴的这些梦想才开始转入建筑设计行业的,最开始想的不过是设计一所好的房子,让人人住好房。后来发现,其实很多人是买不起房的,我设计的房子再漂亮,再使用,也没有用,也到不了最需要的人的手里。所以,我又踏进房地产行业,做最经济适用的房子。 但,佳晴再也没有看到我的成长,没有看到她的梦想的实现。
佳晴在弥留的最后几天里,意识已经不再清醒,只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些名字。
佳晴的爸爸坐在医院的凳子上,双手插进发里,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一米八的大个佝偻着腰,一点不像四十多岁的男人,大概生活给了这个男人太沉重的负担,他早已累得直不起腰了。佳晴的母亲穿着泛白的衣服,坐在佳晴的病床边,一直在用手绢擦眼泪,似乎那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佳佑也并不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眼睛清亮,酒窝深深。现在的他脸更消瘦了,眼神灰暗。他以为那个会承载着他梦想的姐姐,此时再也努力不动了。佳晴的大姐,刚生完孩子,按照习俗,不能出现在佳晴的病房了,所以我并没有见到她。她和佳佑通过一次电话,只听到了她泣不成声的哭泣。
我坐在佳晴病床另一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我无法想象这双捉过鱼,打过鸟,割过草,提过水的手,这双努力为生活不停忙碌的手,几天之后将冰凉入骨。再不能轻抚我的脸,说着调皮的话,再不能拿起她心爱的仪器欢乐地做实验。 我怎么承受,她的家人怎么承受。。。。
我想起她昏迷前告诉我的话,她说她不曾后悔过去的选择,选择努力走出来。如若不然,她大概已经像姐姐一样嫁人了,虽然过着安稳的生活,却一眼看尽了一生。如若不然,她不会在此时就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如若不然,她不会遇到我。
在此短暂的一生里,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年,她见识了可能别人一生都不曾见识和经历的风景,所以,她不曾后悔。
她唯一的遗憾,辜负了佳佑期望。他知道佳佑当年在学校是故意打架,让学校劝退的。他沉默地用另一种方式支持她,守护她。可是,她却辜负了他。
对我,她并不遗憾,能够相爱,她已经很感谢上苍对她的仁慈。在她短暂的人生里还有爱的篇幅,她已经不奢求更多了。也希望我能在她走后,可以勇敢地往前走,实现自己心中所想。
佳晴的一生那么短,却又那么长。她永远都会在我们这些爱她的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