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的老太太

   突然想起病房里的那位老太太来,可惜她早已往生。我想,老太太生前也许是个佛弟子,因为她的子女总是会在病床边放佛曲给她听。每当他们双手合十,紧闭双眼,虔诚地持念佛号,吟唱佛曲时,我都会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着。

  有时,是老太太的女儿来陪床,有时是她的儿子。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极大的孝,可是我却也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极深的执。老太太大概八十几岁,换成是一般健康的人,活到这个岁数已算高龄。但是她却没法享受一般人的快乐,只能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在她身上插满管子,维持她那不堪一击的生命。

  每天夜里,病房里的人都能听到老太太痛苦的哀嚎声,她哎哟哎哟地哭叫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身上的疼痛,可听者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的痛苦。有时,她的女儿会很无奈地请求她不要叫,说会影响病房里其他病人的休息。可是浑身只剩下疼痛的老太太又怎么能顾得了这么多呢?除了叫唤几声,证明自己还活着,她还能做什么呢?因此,她的女儿只能整夜整夜的不睡觉,陪着她的母亲,有时候她也会生气,但心里却更加难过,只能躲到病房外偷抹眼泪。后来她身体吃不消了,就让她的哥哥,老太太的儿子来照顾她的母亲。哥哥和她同等待遇,只能依靠白天来补眠。

  老太太的一天是极不好过的,她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流食,可即便是这样,她也都吐出来了,剩下的时间除了吃药挂水,她总是在喊痛。医生和护士很多次被请到床边,但他们对此也表示无可奈何。刚开始几天,我也还会抱怨她的叫声让人无法入睡,可是后来我释然了,我实在做不出去讨厌一个生死悬于一线的可怜老太太。

  其实,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好像老太太曾对她的子女提出过不用再这样救她,她太痛苦了。我想,她是想求个解脱吧。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快乐往生。佛弟子都应该知晓,佛曾说,凡事不可执。执念太深,苦他人更苦自己。佛也说,缘起缘灭。既然已有过了作为母子母女的缘分,缘尽就应该放下。

  老太太最终还是在一个夜里往生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我看见她的女儿、儿子、孙子和孙女都来了,他们哭着推着她的病床出了病房,也许是去停尸间吧,我猜想。

  我相信,就算肉体消亡,灵魂却是不朽,老太太虽然往生了,但是她并不是死了,只是她的灵魂去往了另一个国度,和她祖先的灵魂汇合,她的后辈迟早也会和她相聚的。况且,这对她来说或许就是一种解脱。她出离了苦难,得到了超凡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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