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就知道了,李树莺真的走了,医院的白床单在她消失融化的那一天,被我生命中所能知的一切神秘浸透了。
我童年最奇异瑰丽也最潮湿粘稠的记忆,在她离开时随院子和她的草药一同失活了,她的遗骸则被留在医院太平间等待家属认领或者火化。
病房的装修像失明一样白,全仰仗她引荐,死亡第一次如此慷慨的向我展示其侧写:布置了数年的陷阱,无法理解也不可抗拒,不过一捧流沙。
我在看到那间病房时呆住了,她最后的生命连带着死亡紧贴住病房的轮廓,揉成一层塑料膜似的东西,毫无缝隙的裹住我,我开始窒息,觉得没准是她要留下我,当她的一味药材。
那不成,我想,得有个活人留下来烧纸吧
然后我挨个回答医生的问题:“对,没家属,没遗嘱,我是她朋友,骨灰盒我可以带走。”
不过我也没有她院子的钥匙,我不是那个最重要的,我也不过只是最后一个。
从此漏水的一楼彻底沦为了我旧时光记忆的支架,粘满胶带痕的双开玻璃门里,只有纹满花纹的纱帘粼粼的游动着,跻身于这不可理喻的死活中,成为了她院子里唯一天真无邪的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