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差（下）

文: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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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联想的员工们来他们学校靶场打靶，估计联想集团对于新员工也有类似于军训的培训吧。队里抽了十几个人过去保障，大家都不愿意出这个公差,保障打靶，无聊无趣，白白牺牲周末休息时间，很不划算。但要是知道后面会有那么好的福利，估计都争着抢着去了。打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没有经过训练的地方人员，所以每个射击点后面都有一个军校学员保障，监视打靶人员的一举一动，为了在枪支或人员发生意外时能够迅速的控制危险，降低破坏。谁能保证这帮老总有没有脑子犯抽的，打靶时突然站起来对着人群搂一梭子，他们不了解对方，因此要防范任何可能的危险。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打靶，做着随时准备扑上去的准备。

阿崔被分到靶山后面站岗执勤去了，防止有人在靶山上活动。这是个美差，因为山后没领导，可以找快地方躺下玩手机，不像其他射击点保障的人，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阿崔接到任务时，屁颠屁颠就去了，还不忘给青河他们炫耀他终于有时间给妹子打电话了。

第一次打靶，对于胆小懦弱者永远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看着一排排卧倒的人，这个时候展现在你眼前的就是人生百态，有的女同志淡定从容，卧倒干脆，点射沉稳，一点也不失态。有的男同志扭扭捏捏，枪声一响，吓得赶紧捻起兰花指擦汗，看的青河真想上去踹一脚。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发现其实勇敢坚强真的和性别没有太大关系。

青河前面一个男生，枪声一响，吓得喊了一声，然后就迟迟不见再扣动扳机，青河问他咋回事，他说突然看不清靶纸了，青河当时差点笑出来，这哥们紧张的视力都下降了。青河说看不清也得把子弹打完，这哥们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扣动扳机，又问青河能不能帮他打完剩下的子弹。这话犹如天上的馅饼一样掉进了青河饥渴的心灵，想什么来什么，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帮他打了吧。大一大二两年打靶的机会很少，面对实弹射击青河就像酒鬼一样嗜酒如命。知道今天是来保障的，根本就没有打靶的机会，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可这哥们开启了他的思路，后面面对胆小不敢射击的人，他就主动诱导对方可以不用射击，他会大公无私的帮助他们。但毕竟胆小如鼠者还是少数，面对他一次次热情的提出帮助时，除了一个女同志其他都委婉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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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仅是这样就完了，那么这次的公差真不能算是美差。

他们打靶完毕后，还剩下了好多子弹，每次的子弹拆封后都必须消耗完，这是规定，所以领导就说了句：

“看了一天别人打靶眼馋了吧，便宜你们这些小子了，把剩下的子弹给我消耗掉。”

于是大家开心的炸开了锅，纷纷向子弹跑去。幸福来得太突然时我们应该保持一颗冷静和清醒的心，这样才能准确无误的抓住幸福，这个道理放到很多事情上都是行的通的。他们向子弹奔去，青河像弹夹走去。没有弹夹你拿着子弹怎么打。当大家反映过来时，青河已经拿起弹夹向子弹那边走去，兜里还偷偷揣着两个空弹夹。他把三个弹夹压满子弹，其他人也过来压子弹了，每人手里就一个弹夹，青河成了最富裕的人。那真的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打靶，第一个弹夹三十发子弹他用的是连发，一梭子打完。第二个弹夹用的是点射也一会就打完了。第三个弹夹青河用的是单发，一枪一枪好久才打完。打到最后其他人都在看他一个人打，牛哥对他喊道：

“青河，你他妈给我分点，打这么多撑死你丫的。”

青河就像一个富足而又吝啬的土财主，根本就没搭理他们，尽情的享受这射击的快感。

公差出到这份上，确实算的上是美差了。

回来的大卡上，大家把阿催围成一圈，诡异的笑着。

有人问道：“阿催，今天呆在山后怎么样？”

阿催炫耀道：“肯定比你们在前面保障要爽了，我一直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呢。卿卿我我，哈哈哈。”

“我们也打靶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们不是保障吗？”阿催不相信的问道。

“保障完剩下的子弹全是我们的。我们打了三十发，青河打了九十发。”

“槽，这么爽，看来今天就我最惨了。”

“你不是还有妹子陪吗，哈哈哈。”大家异口同声的笑道。

上了大三射击训练变多，特别是精武杯和桑赛集训更是如此，九十多发子弹不算啥，但当时已经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足以作为在同僚中炫耀的资本了，酒鬼一定会记住自己第一次豪饮名酒时的感觉，青河就是这样，深刻的记住了这次公差。

青河已经体验过了最痛苦的公差和最幸福的公差，下面要介绍的是他最无奈的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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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暑假护校，原本短暂而又珍贵的暑假被迫献给了站岗，巡逻，打扫卫生的工作，大家内心无比郁闷。一次领导让他们留少量人留守，其他人去市里出公差协助交警执勤，说南京要创什么卫生文明城市，最近在迎检，要杜绝闯红灯现象和保证交通安全零事故。

对于可以走出校园的公差，大家都是一个反应---趋之若鹜。外面有自由的空气（虽然是汽车尾气也不在乎），还可以堂而皇之的穿着军装风光一把。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美差。

很多事情是一个道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青河被分到了新街口附近一个小的十字路口执勤。他站在十字路口显眼的位置，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汽车都很遵守交通规则的，大家主要引导的是那些骑自行车或者步行上班的人，他们也许出于赶时间也许出于习惯总有人闯红灯，每当此时青河都会客气的把其拦下来，然后神气的挡在他们前面，等绿灯亮了再放行，人群里不时还会闪现几个美女，瞄上几眼，一饱眼福。这公差比在学校站岗执勤有意思多了。

福兮祸所伏。在一次红灯亮起时，一个骑电摩的妇女要闯红灯，青河站在了她电摩前面，不给让路，谁知这姐们直接对他破口大骂，什么呆逼，什么臭当兵的，什么死开，满口南京方言，好多没听懂，但她那尖锐的语调，高傲的神情，张合频率极快的血盆大口（涂了很重的口红）给青河留下了恐怖的印象。那气吞山河，英勇无畏，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把他彻底镇住了。青河当时脸一阵发烫，赶紧给她让路。她一阵风一样闯过去。其他人都没有闯红灯，规矩的等着绿灯，顺便盯着他这个站在一旁神气全无，满脸窘态的穿军装的人。

得了，这下再没勇气去指挥交通了。青河以前只听战友说过南京人骂人很有一套，特别是女人，这下是亲身体验了，惭愧的是人家骂他的大部分都没听懂，光那气势就把他唬住了。当时想着那要是个男的该多好，直接上去一顿暴揍，肯定解气。现在想想是男的也不敢出手，他只是协助交警执勤，根本就没有执法权力，况且执法也不包括打人啊。

而且民怕警，警怕军，军怕民。这是中国军人的天性，没有哪个军人敢随随便便对老百姓动手。

后面一天的执勤，青河都是灰溜溜的，每次红灯亮起时他都是象征性的示意大家不要闯红灯，要是遇到长相剽悍的妇女他连示意也不敢做，人家爱闯不闯。美差已经变得不美了。

到了第二天，天气变热，再加上昨天的阴影，青河的心情变得浮躁，连偶尔出现的一两个美女也没心情多看两眼了，美差在他心里早已变成了苦差。第三天还来了一个穿志愿者衣服的大妈协助执勤。本以为她是志愿者，聊天一问才知道人大妈每天一百块钱。合着就只有他们是免费的。

对比才会产生差距，对比才会产生痛苦。青河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路口应付差事，只盼着公差早点结束，回到他那没有是非的校园。

想着出公差时那屁颠屁颠的场面，再看看此刻大家一个个蔫不拉几的神情，心里一丝忧伤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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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私下里时常无奈地说着这么一句话，“学习训练是自己的事，公差勤务是集体的事，先做好集体的事，才可能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平时在队里当你午休时，当你看书时，当你蹲坑时，甚至当你和战友们在宿舍偷偷火锅聚餐时，楼道都有可能响起值班员那类似于黑白无常催命的声音——“x队，每班三名公差”。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立即从全班（十人左右）选出这三名勇士，光荣赴义。

刚开始大家都是谁有时间谁出，久而久之出公差的就变成了那几个勤奋的人了，再久而久之勤奋的人也不出差了，出现了十个和尚没水吃的局面。人天生具有劣根性，必须要制度来规范，于是制度出现了。弄一个登记本，出一次公差记录一次，当没有人愿意出公差时，就查看谁出的公差最少谁就出。公差有好有坏，久而久之，好公差大家趋之若鹜，坏公差大家避之不及，当大家的公差记录次数相等时，班长只能英勇就义（军校的班长，不是大我们几届的新训班长，而是和我们同年进军校的人，所以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人耍大牌）。久而久之，班长也受不了，接着换制度，班长买了个骰子，当每次听到出公差的哨音时，立即开始投骰子，点数最小者出公差，若最小者不止一个，则最小者们继续投，直到分出胜负，这一制度几乎解决了每个班出公差面临的所有难题，堪称一项伟大创举。有的班长穷的买不起骰子，则公差来临时，全班翻书页，看页数的个位数比大小，效用类同于投骰子。久而久之问题又暴露出来了，投骰子很费时间，特别是最小点数者有好几名时还要继续投，遇到特别急的公差，总是会耽误队里的工作。那么继续换制度，最终他们确定了一个抽扑克牌的方法，有几个人就拿出几张大小不同的牌，抽到最小者出公差，若要两名公差则后两名者出公差，以此类推。这个方法一步到位，皆大欢喜。需要声明一下，这不是他们队里什么正规的制度，而是每个班私下里面对一些特定问题时的管理和运行模式，就一个目标，为了班级的公平，民主，高效，和谐。

可能有人要说，你们军校生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出个公差咋了，不就是辛苦一下嘛，都是战友兄弟啊！青河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当他现在反过来再思考这个问题时，想法就不一样了。军校生也是人，人性都具有弱点和劣根性，暂时的不合理可以忍受，但你别忘了有一个词语叫做“久而久之”。听过一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面对利益只有本着一颗公平的心去斤斤计较，才能使彼此的关系变得亲上加亲，若是因为这个“亲”字，而糊里糊涂的去不分你我，久而久之，那你失去的可能不只是利益，还有更为宝贵的兄弟情谊。

其实每次公差制度的改变，都能给大家带来新的惊喜，没抽到公差的人欢天喜地，抽到公差的人垂头丧气。出公差从以前的令人头疼，到最后的大家竟然闻之莫名窃喜，迅速拿出扑克牌组织这场短暂的游戏（赌博）。

公差就写到这了，虽然青河现在已经不出公差了，却也开始怀念以前出公差的岁月，那些小小的不如意，那些每次出公差时的头痛不已，久而久之，让大家一颗颗不甘琐碎浮躁的心变得处变不惊。这就是一种修行吧！修行就是自愿或者不自愿持之以恒的干你不喜欢干的事情，最终达到处变不惊的心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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